“才不是說阿姐,玉真觀里可有些漂亮道士呢。”
“朋友之交罷了,你該看得出來。”
“莫打岔,到時帶我一道走?”
薛白問道︰“這一大攤子事怎麼辦?”
“交給阿姐和達奚盈盈也是一樣的。”
“你一向最清醒,怎舍得放下手中之事隨我走。”
“就是清醒,才知最該看緊的是什麼。”
“想吃獨食?”
杜始聞言微微一笑,拉過薛白,附在他耳邊道︰“獨食好吃。”
薛白還未與她說過他那個瘋狂而大膽的想法,畢竟一切還早,眼下說那些毫無必不需要這種想法的刺激,他們也足夠刺激了。
一份獨食吃過,杜始滿意而歸。
她回到家中,見杜娘正在屋中埋頭會賬,便也不去打攪。回了自己的閨房,躺在那思量著邸報之事,始終覺得不甘。
想著想著,她忽然靈光一閃,有了一個隱隱的想法,恨不能現在再去找薛白商量一番。
可惜天已宵禁,只好到書房去找了杜有鄰先詢問。
“阿爺。”
“嗯。”杜有鄰依舊有些怕這個女兒,點了點頭。
“听聞今日左相找過你?”
“你如何得知的?”
“女兒自有辦法。”杜 潰骸白笙轡實氖芹”ㄒ皇攏俊 br />
“不錯。”
邸報既可官辦,如何不能民辦?”
竟是回到家中,連女兒都在打邸報的主意,杜有鄰不由放下手中的書卷,蹙眉道︰“不可作此想法,朝廷如今雖未提,但必然是禁絕民間刊行的。
“既如此,如何禁絕?左相若想主持刊報院,可有想法?往後發行天下,是在長安刊好了運往天下州縣,還是將內容傳出去再刊印?如何保證到了州縣還是一樣的內容?
“如何發散?”
“你管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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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可能?”杜有鄰嗤之以鼻,道︰“一查就查出來了。”
“是嗎?若在地方州縣,控制邸報之人平時不同聲色,偶爾發布謠言,官府真的查得到?市井言論逐步為人把持,地方州縣管得了?”
“你這是何意?”
“這些,左相都沒想過?”
杜有鄰道︰“左相不過是認為薛白太出風頭了,好言提醒,豈要想得這般遠?”
“薛白那樣的人,光彩掩得住嗎?還要提醒。”
杜始笑笑,起身出了書房,自回去思忖著。
她認為薛白往後可答應陳希烈的提議,明哲保身,由她通過別的辦法暗中操控邸報……只是這麼做很危險。
明知道危險,但她下一刻想的竟不是退縮,而是該怎麼規避這些危險。
因這想法,一整夜杜始都未睡好,隱隱感覺到有野心在一點點滋生。
晨鼓一響,她仔細梳洗了一番,換上瀾袍驅馬趕到秘書省。
薛白果然正在刊報院。
“去你的號舍,我有話與你說。”
“你不該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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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號舍,她吩咐青嵐到門外把風。
“好,二娘放心,肯定不會有人偷听。”青嵐已很擅長為杜始做這件事。
號舍里只有一張小榻,杜始將薛白推上去,低聲道︰“我有個很危險的想法……我們可以在暗中操控地方的邸報,以免你這些心血被人奪走。簡單來說,我們辦一份民間的報紙,控制報紙發放民間的渠道。”
“然後呢?”
“朝中這些人都貪,會沒完沒了地想辦法從你手中奪走邸報,不如趁現在,我們轉到暗中,辦法我已想好了,可讓我阿爺利用陳希烈。
薛白問道︰“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杜始正要答話,愣了一下,道︰“錢,權。”
“還有呢?”
杜始想了一夜,心里隱隱有一個念頭,但她自己還沒有察覺,最後道︰“我們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往後若東宮上位,會要了我們的命,到時若阻止不了,也得有一利器在手,總之不能輕易讓了。”
薛白笑了笑。
“別笑。”杜始道︰“你覺得行嗎?若民間能刊報,我們能利用酒樓、紙坊,是最能做此事的人。”
“好。”
“你教給我,我來做。”
“好。”
杜始便笑,咬了咬唇,低聲道︰“但朝廷必禁絕民間刊報,我們若敢做,被發現是要殺頭的。”
“做吧。”
“不怕?”
“你說過,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放心,我會非常小心。”杜始道︰“哪怕什麼都不做,只將刊報的實力掌握在手”
“我知道。”薛白道︰“潤物細無聲。”
“嗯,你交給我,我來做。
“吱吱呀呀。”
幾日後的清晨,薛白坐在一張搖搖晃晃的胡凳上,篩選著士子們遞過來的行卷。
秘書省的攤子已經鋪開,他也稍稍清閑了些,每日都是在看文章,準備刊發《天寶文萃》以及第二份的邸報。
倒也像是一個校書郎了。
“薛郎。”
薛白回過頭,只見一個雕刻的老匠師正在自己身後,不由笑道︰“黃九公早啊。
“薛郎坐的這胡凳快散了,小老兒來修一修吧?”
“好。”薛白笑問道︰“黃九公可知我在做什麼?”
“還請賜教。”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小老兒明白了,原是在等人來給你修胡凳。”
“九公每月的月俸可夠花?家中可有難事?”
“如今是夠了。”黃九公嘆息一聲,道︰“難事又豈能沒有?小孫子自幼便體弱多病,如小老兒這等匠人,也不知該到何處才能尋訪到名醫。”
薛白問道︰“你住在何處?我該過去探坊一二才是。”
“遠咧,遠咧,在大業坊,還家也不便,小老兒十日未歸家嘍……”
“該常與家人相見才是。”薛白道。
陳希烈近來也漸漸忙起來,覺得秘書省的庶務比中書省還要多。
但再忙,他也不忘時常到刊報院來看一看,希望能看看這里是如何運作的。可薛白如今還只是在選稿階段。一些重要的工藝,原料,以及刊印的流程,也總是刻意瞞著他,比如連墨水都是要等到刊印前現配的。
陳希烈驚訝地發現,他身為秘書少監,卻完全掌控不了刊報院。
他也試著去收買刊報院的一些吏員、匠師,但薛白很快有了應對,擴招了人手,遣散了一些匠師。
“無可奈何啊,我身兼數職,事務繁忙,且年紀擺在這里,年輕人卻有精力耍這些伎倆。”
私下里,陳希烈對妻子衛氏這般抱怨道。
“相公可是宰執,真奈何不了他嗎?”
“當然可以,早晚還是要調走他。”陳希烈道︰“難的是在調走他之前掌握住刊報之事啊。
“那相公如何是好?”
“放心吧,不難,老夫把握得住。”
說到這里,陳希烈竟還撫須苦笑,道︰“這豎子也有分寸的,私下也表態了,他不求多,等有了名望,自會讓出來的。”
大業坊。
一間普通宅院中,李騰空正在給一個幼兒診脈,神情很是專注。
陽光透過有些破舊的窗紙灑在她臉上,顯得安詳而清美,薛白偶然瞥見,發了發呆。
“薛郎,用茶。”黃九公遞上茶,低聲笑道︰“小老兒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走。”
“給阿 看好病了,身體養好了再談不遲。”薛白道︰“工藝是長遠的事,不急在一時。”
“是,是,多謝薛郎為阿苯找了這般神醫,小老兒真是感激不盡。”
“她經常在西城門附近給人義診。”薛白道︰“我只是恰好知道。”
“那也是看薛郎面子,才不嫌路遠到南城來。”
“真不是,知道有病人,她就會來的。”
說了會話,薛白走到院中,只見皎奴站在那,對這髒髒的院子一臉嫌棄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