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反而在一點點凝滯,時重光垂目望著半空,“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了。”
陸淵揶揄地笑了︰“我本就沒有多少親近之人。”
他父母死于一場除祟任務,自身無其余兄弟姊妹。除了師門,他暫且想不到還有什麼人,可以算得上親近之人。
時重光手猛地蜷起,手背青筋畢露,他沉聲道︰“你要知道,如果我出手,依你們目前的能力,是出不去這間屋子的。”
他雪色的長發披在肩頭,此刻像一位無情的神 ,“你的回答,現在還是不改麼?”
第79章 親吻
陵川渡本來一直站在門口, 他感到現在氛圍難以言說的緊張。
他知道時重光很少動怒,大部分時候都是得過且過。
除非是陸淵屢教不改,他才會出手教訓。
但眼下的感覺,跟陵川渡以往見到的這些又有些不同。
這種不一樣的感覺, 他模模糊糊地說不上來。
陵川渡焦慮不安地眨了眨眼, 在這緊繃的氣氛里, 他小聲地問道︰“師尊,是師兄他又惹您生氣了麼?”
時重光緊握的拳頭驀然一松︰“……”
這短短的一句話, 像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把時重光又拉回了九蒼城。
曾經, 陸淵在惹得時重光不快後,陵川渡總是會怯生生地討好師尊,對他說師兄又惹您生氣了麼?
“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說話不太中听。”
年紀尚小的陵川渡,鼓起勇氣找師尊說上幾句開脫的話,已經是盡他所能了。
時重光每次看陵川渡絞盡腦汁給陸淵找理由的樣子,就有點又氣又樂。
最後事情總是不了了之。
後來, 似乎就是在拂花村此事之後, 陵川渡就會有意無意地避開陸淵。
時重光再也沒有听過陵川渡說過這句話。
反而陵川渡會站在他一邊,不再為陸淵爭辯一句,甚至有時會譏諷幾句。
陵川渡不知道當時為何那麼……過分。
好像這樣就能騙過自己, 已經不在意對方一樣。
那天,陸淵被搪塞得終于煩了,加之他一向不注重什麼尊師重道, 所以在演武結束後,他便直截了當地質問時重光︰“拂花村的事情, 我為什麼不能參與。”
時重光揣著雙手,也沒有生氣徒弟的無禮, 他神色平緩地開口,“你資歷尚淺,境界不穩,我們認為你不該參與此事。”
陸淵怒極反笑︰“我境界不穩?”
“你只是有事瞞著我,何必說的那麼冠冕堂皇。”
陸淵面色如冰︰“遲早有一天……遲早有一天我會登頂世間,再無一人能瞞我。”
他確實如自己所言,成為天下第一人。可惜他的神隕,就跟他的成功一樣,太快也太觸目驚心。
像一顆流星,只留下一道余溫尚在的痕跡。
“陸淵。”時重光在身後喊他。
對方沒有理他,情緒毫無波瀾,腳步甚至都未有停止。
時重光臉一沉,加重語氣︰“陸靈越!”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陸淵始終沒有回頭,他身姿泠然矯健,似乎沒有什麼能擊垮他的脊背。
時重光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這個世界不會永遠如你所願。”
待到陸淵離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陵川渡長眉緊蹙,一副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
時重光明白他這個徒弟總是心思沉郁,也許是因為過早失去親人的原因,他總是很少開口說出心中所想。
所以他很有耐心等著對方。
過了半晌,陵川渡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師兄他不是那個意思。”
“你師兄性格鋒銳,從未吃過虧。長遠看來並非好事。”時重光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已經決定明日就讓他去殘雪幽徑獨修。”
陵川渡掩在袖袍下的手微微發抖,他默然良久,才收劍告退。
時重光捕捉到他那一瞬間的眉尾下垂。
陵川渡瞳孔里轉瞬即逝的掙扎,落在了時重光眼里。
時重光難以置信一般,像是喃喃自語,同時又試圖否認自己的猜測︰“你不會是在……心疼他吧?”
這听上去有點匪夷所思。
因為他見過有人嫉妒陸淵,欣羨他天賦神骨,一生順風順水;有人尊重陸淵,覺得他日後必定會執掌權柄,成為修真界的話事人。
但是,他到底有什麼值得心疼的?
時重光左思右想,也得不出個答案。
不過現在的陵川渡,跟以前也沒有什麼區別。
時重光臉上的怒容有些松動,繼而長嘆一聲。
他當年其實就瞧出了端倪,只是沒有細究,那時候陵川渡的哀憐到底是基于什麼樣的心理。
時重光望向陸淵,緩緩吐出幾個字︰“你好自為之。”
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不要……成為被所有人唾棄的罪人。
陸淵並沒有被師尊的一頓敲打而感到惱羞成怒,他反而嘴角帶上笑意,“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隕落的?”
陵川渡睜大了眼楮,他下意識拽住陸淵︰“師兄,你在說什麼?”
時重光像是被戳破心事一樣,眉頭一跳。
雖然之前他曾千方百計阻撓陸淵知曉關于萬象的事情。
但奈何陸淵若干年後登天入道,進階半神,可堪天地心流,萬象一事自然也瞞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