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曦面色凝重,“你且返回天庭復命,告知六界,常備不懈,防患未然。”
天兵得承曦授命,忐忑之心落回肚子里,“末將得令。”
承曦目光稍示,未作停留,“狐族亦然。”
“謝殿下警醒。”甦青瓷作禮。轉瞬即逝的目光交錯中,二人皆記起之前的對答。所謂盡力而為,終敵不過身不由己。
“喂,”甦青釉揮手在自家弟弟尚未回過神來的眼前晃了晃,“人家早沒影了兒,山下燈會你還瞧不瞧了?”
白隱玉抿著唇線,橫他一眼。
甦青瓷睨著二人,慢條斯理︰“世道不太平,不湊熱鬧也罷。”狐族本就喜靜,不知這一代怎麼就出了這兩個不按套路下棋的祖宗。
甦青釉耍賴,“上界成日里烏煙瘴氣,關人間何事?”
大王子涼涼覷他,“你听听自己說的像話不像話?殿下與將軍皆為六界安寧不顧安危身先士卒,妖禍不除,豈知其不會危害下界?且六界上下本為一體,吾族即便遁世,亦無法獨善其身。唇亡齒寒的道理,莫非還要我教誨于你?”
其實,甦青釉甫一出口,便自知說錯了話。他平日恣意隨性慣了,卻唯獨在大哥面前天然矮上一截。
他訕訕地,“我也非是那個意思,還不是因為你們一個兩個,要麼終日板著一張臉,經年累月地無有消遣,過得比父王還要無趣。要麼……”他往自己沒出息的弟弟身上指,“便是嘴硬心軟,吃一塹也不知長一智。我關心則亂而已,非是不分好歹。若是有朝一日需得臨危受命為天下為蒼生匹馬當先,我堂堂狐族二王子,難道還是貪生怕死之徒不成?”
甦青瓷恚然瞟他半目,“有我在一日,還輪得到你?”
甦青釉黯然,“吾如今也為人兄長,”他朝小狐狸努了努嘴,“不急才怪。”
這一日的燈會,最終去是去了,不然大肆張羅一番,不好收場。只是,諸位各懷心事,除了沒心沒肺的小兒之外,草草了事。
天下本無理所應當的風平浪靜,不過有人將魑魅魍魎擋在五行之外罷了。眼下的暫時平衡乃一場大戰各方損兵折將之後,在戰神殿下以不可抗的戰力為前提的強勢主導下,六界互相制衡妥協的局面。暗中波詭雲譎只多不少,明面上的造次妖邪亦屢禁不住。
過往,天庭刻意淡化封鎖了類似消息,以期削減隨之而生的恐慌與動蕩。但此番東海海妖禍亂期間,伴生龍宮水軍嘩變,同時各界蠢蠢欲動的勢力趁虛而入,引發了連環禍事。風鳴將軍及其隨行天兵便是意外陷入東海內亂中,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幸好殿下及時趕到,方才救下深陷包圍的將軍與殘部。之後,又馬不停蹄地東征西討,堪堪壓下了借機生事的牛鬼蛇神。
這一趟內憂外患,牽涉良多,耗時頗長,待殿下一一了結平定,音信則如雨後春筍,早已真真假假傳遍四海五岳,魔地鬼蜮。更有甚者,之前阻斷的訊息亦被有心之人挖掘殆盡,一時間小殿下千年來特地低調壓下的戰績被廣為傳頌,上天入地,平添談資。
以至于,向來“孤陋寡聞”的狐族隱境亦不可免俗。
凡此諸般,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鋪天蓋地的傳聞中,有人仰慕殿下戰無不勝,有人憂慮天下安危系與一肩非長久安穩之計,畢竟傳言中將殿下與妖孽的對戰描述得繪聲繪色,傷重神創亦添油加醋。還有人渾水摸魚散播流言,戰神殺戮過重,恐損神壽。
他人如何評斷,無從一一得知,但白隱玉發覺,他二哥最近貌似有些異樣。
“你怎麼又來了?”剛將今日密封的酒壇子搬到地窖下邊,小狐狸回頭一 ,甦青釉正眼巴巴地趴在窖口往下探頭探腦。
“這些尚不到時候,至少要等到來年秋日方勉強可啟。那邊的,現下倒是足矣入口,但也差著些火候。最夠芳香醇厚的乃是牆角那一排,比之前些日子百年佳釀不可同日而語,至少口齒留香。”少年邊指指點點,邊順著梯子爬上來,甦青釉伸手借力,將他拉了上來。
兩人順勢席地而坐,“我又不是來討酒喝的。”二王子戀戀不舍地目睹少年回手將酒窖的蓋子闔上。
“那又來作甚?”白隱玉隨意盤腿,“明年便是你晉升神境的年份,屆時三道天雷加身,可不是鬧著玩的。大哥不是三令五申修煉不得懈怠,你是不是又偷跑出來的?”
“你可冤枉我了,”甦青釉不悅,“他們個個心下牽腸掛肚面上故作淡定,就派我來討你的嫌,我招誰惹誰了?”
白隱玉白他一眼,未搭言。
甦青釉神秘兮兮地,“我听聞,東海亂局平息已有些時日,鳳棲殿仍未見其蹤跡。不過倒是有浮言傳出,天庭近日風聲鶴唳,嚴查蜚短流長,人人自危。亦有人猜測,戰神與風鳴皆重傷,九重天這般大張旗鼓先發制人,實則無奈之下虛張聲勢的緩兵之計。”
白隱玉歪著腦袋,“狐族二王子何時變得跟凡間村口的長舌婦似的?”
“嘶,”甦青釉牙疼,“好你個尖酸的崽子,不識好人心。”
小狐狸哼了一聲,“以往,是誰恨不得人家銷聲匿跡,連書閣里的正史、逸聞皆要尋出來燒了。又是誰三令五申,狐族禁言九重天上塵垢秕糠,違者罰沒一年仙俸。”
甦青釉瞪眼,“我還不是為了你著想,眼不見耳不听,早忘了早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