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篇20
程予今嚼著抗抑郁藥片，苦澀的味道在她的舌苔上漫開，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考慮過在暗網找黑客嘗試破解肖惟的電腦密碼，可這是相當險的一步棋。且不說成功幾率渺茫、代價高昂、風險難測，即便成功了，肖惟的電腦里是否真有她需要的東西也是未知數。一旦失敗暴露，那將會徹底點燃肖惟的怒火，把自己推入危險的境地。
思前想後，她發現自己能做的，竟真的只剩下一件事︰像一只被豢養的金絲雀，暫時蟄伏于囚籠中，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肖惟對自己那份扭曲的興趣，並祈禱這微弱的興趣能緩慢滋長，直到未來某一天，或許能成為換取信息和資源的籌碼。
這條路令她感到無比絕望和惡心，可作為一個受制于人的螻蟻，她還能怎樣？
門鎖轉動的輕微聲響打斷了程予今的思緒。她迅速熄滅手機屏幕，調整表情，走出房間。
是肖惟回來了。
“明天和我去趟林兆。”肖惟將車鑰匙隨手扔在玄關櫃上，開口道。
林兆是毗鄰堰都的直轄市。
“是去做什麼？”程予今問。
“之前不是說了嘛，家里讓我去參加親戚宴會，那親戚就在林兆，他家兒子結婚。”
說著肖惟脫下外套，補充道，“你不用出席宴席，只是陪我往返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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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程予今的意料，肖惟選擇了自駕。
通往林兆的高速公路上，肖惟專注地開著車，程予今坐在後座。
行駛了一段後，肖惟忽然開口，打破了車廂內的沉默︰“你喜歡自駕游嗎？”
程予今怔了一下，謹慎地回答︰“沒試過，說不上喜不喜歡。但願意試試。”
“我很喜歡。”肖惟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懷念，“以前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假期經常一個人開車出去，沒有明確目的地，就是沿著公路開，看沿途的風景。”
“就你一個人嗎？”程予今問道。
“還有一只貓。”肖惟的嘴角彎了一下，“撿來的流浪橘貓，胖乎乎的，它總喜歡蹲在儀表台上看窗外的風景。”
她頓了頓，像是隨口一提，“想看看的話，我ig上有照片。賬號是zuyek5。”
程予今有點意外肖惟會這麼平常地和她聊天，還願意分享自己的生活照。她猶豫片刻，還是掏出手機連上VPN，在ig里輸入了那個賬號。
頁面加載出來，內容出乎意料的......平凡。大多是隨手拍的風景︰異國的街景、海岸線上的落日、圖書館灑滿陽光的桌面、一小塊精致的蛋糕、路邊打盹的野貓.....像任何一個普通留學生的生活記錄，日常、平淡、甚至有些孤獨。
她慢慢向下滑動，終于看到了那只貓。一只胖乎乎的橘貓，正懶洋洋地趴在一輛車子的儀表台上，眯著眼楮曬太陽。
“很可愛的貓。”程予今輕聲說。這是實話，那只貓確實看起來可愛又慵懶。
“嗯，”肖惟應道，“可惜養不熟，後來還是跑掉了。流浪久了，野性難馴。”
程予今沒有接話，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但氣氛卻似乎比之前緩和了些許。她把視線移向窗外，看著玻璃上飛速倒退的景色，農田、遠山、零星的廠房。
肖惟調了一個ai朗讀的故事來听。題材是太空科幻類，講述一個孤獨的宇航員在黑洞邊緣的幻覺，听了一半有點無聊，她自己又切掉了。
這次是一個懸疑偵探類故事，女主角是法醫，正全力破解一樁連環謀殺案中偽造的證據鏈。AI的聲線平直機械，卻意外地渲染出緊張的氛圍。程予今听得入了神，當故事里的法醫揭穿凶手偽造的DNA報告時，她下意識地喃喃了一句︰“證據鏈有問題.....如果關鍵環節是偽證，法庭根本不會采信。”
肖惟從後視鏡里看向她，程予今那種專注于專業的神情──眉心微蹙，唇角抿緊，讓她的目光不由得多停留了幾秒。
“法學專業果然不一樣。”肖惟笑了笑，聲音里帶著一絲調侃，“那你說，這案子該怎麼破？”
程予今一愣，沒想到肖惟會接話。她頓了頓，組織語言道︰“凶手偽造了物證，但忽略了鏈條的完整性。法醫報告的簽名日期不對，如果是偽造的，筆跡鑒定就能戳穿。加上目擊證人的不在場證明有漏洞，多方交叉驗證後，就能鎖定真凶。”
肖惟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重新將目光投向前方的路況。然而，她的思緒卻飄向了別處──當初調查報告里附的那張照片上，那個身著職業套裝、正認真看著桌上案宗的程予今。
一個意氣風發的準律師，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似乎.....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