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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服之下 第131節

    的確有些燙,幸好還勉強能入口。
    他放下碗,佯裝無事︰“不燙。娘,兒沒事,不用擔心,只是白日寫多了公文,眼下有些累罷了。”
    傅母不信,擔憂地看著他,忍了又忍,到底還是說了出來︰“你從小讀書,懂得多,娘是農婦,也是沾了你的光,如今才能勉強識得幾個字。娘沒見識,你的事,娘自來都不管,全由你自己做主。可你如今也大了,又孤身在京都,從前的同伴、朋友都不在,是不是也該找個貼心的女子,陪伴左右?”
    傅彥澤詫異地抬頭,蹙眉道︰“母親今日怎會突然提到此事?”
    傅母嘆了口氣,說︰“我昨日收到了族中寄來的家信,信中,你那位堂伯父問起你的終身大事,言語間,似有要替你說親作媒的意思。”
    傅彥澤的父親早亡,家中人丁單薄,只他一個孩兒,幸好他讀書上進,早有才名,才得族中長輩們的格外照拂,孤兒寡母方能安然守住家產。
    如今,他已經高中,族中長輩關心他的婚事,也是一番好意。
    可是,他眼下並無此意。
    “母親,兒還未至及冠之年,暫不想考慮此事。”
    傅母無奈地笑了笑,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點頭道︰“我不過一提,長輩問你的事,我總不好不告訴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看他沉默片刻,又捧起羹湯,她想了想,繼續道︰“娘沒有催促你的意思,只是說說心里話。照族中長輩們的意思,最好還是希望你將來能娶個同鄉女子,一來,知根知底,二來也親切,若小門戶的瞧不上,州府中讀書人家的娘子,你如今也能匹配得上。娘覺得長輩們說得極有道理,都是為你好。不過,娘不強求,只盼你日後能尋個體貼溫柔的女子,不拘出身,不拘相貌,只要品性好,與你投緣,互相能知冷知熱,便足夠了。”
    這是她出于一個母親最真摯的心意。
    她性情溫柔,寡居後,為人堅強,卻因天性,並不強勢,對兒子的事,更是十分寬容,這其中,大約也有傅彥澤自小就有主意,不必她過分操心的緣故在。
    她希望兒子能過得好,如今,在朝為官,在京中有院落居所,已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早已滿足得不能再滿足,唯一的期望,便是兒子能婚姻美滿,娶一個合自己心意的女子。
    傅彥澤听著母親這一番肺腑之言,心下動容,不禁垂下眼,輕聲道︰“兒明白娘的苦心。只是,旁的事,兒竭盡全力,大多會有好結果,唯有此事,非兒一人所能左右。”
    傅母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話已說完,別的也只能听天由命而已。
    她不再多言,等他飲完那碗羹,便出去了。
    留下傅彥澤一個人,坐在燈下再度心煩意亂,神思不屬。
    方才,母親話里話外,都是不會干涉他日後要娶什麼樣的女子,他也不知怎麼,竟然想,若娶的是個二婚婦人,又或者,是個帶著孩子的婦人,母親也會答應嗎?
    這個念頭太過荒唐,才一出現,就被他立刻壓下去。
    他怎麼可能娶那樣的女人?即便他從前根本沒考慮過男女之事,但日後若真要娶,也必是個出身清白的閨閣女子。
    難道是中了那個女人的邪?
    那日傍晚時,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那樣沖動,竟然那樣直接,就想主動幫她。
    她的確惹人憐惜,可她的事,又怎麼會是他能幫得了的呢?只有太子和吳王這樣的身份,才能幫得上她吧。
    而他們出手,總是要有“報酬”的。
    難怪她會誤會他的用意,也難怪他表明自己並無所圖後,她會以那樣客氣的態度婉拒。
    他伸出雙手,捂在自己發熱的額上。夏日的夜里,他的雙手竟是冷的,捂在額上,很快便讓臉頰上的紅熱褪去。
    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罷了,不該想那麼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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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雲英才剛起身,雙腳還未落地,茯苓便來了。
    “娘子昨夜沾枕即眠,還有話未說完呢,”她端著銅盆進來,放到架子上,一邊說,一邊替雲英將木屐提到腳踏邊,“奴婢沒有听清,一早就要來問娘子呢。”
    雲英才剛起來,腦袋還有些糊涂,被她一問,愣了愣,才慢慢想起昨夜的事。
    她低頭看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
    仍舊很平靜,半點沒有異樣。
    “我昨夜想說,今日先不去天清觀了。”
    “怎麼不去了?”茯苓疑惑道,“那昨夜娘子讓準備的東西,可要請馮管事先送去?”
    雲英搖頭,拿巾帕絞了水擦面。
    “不用,只是改個日子,”她在心里算了算,說,“改到後日。”
    朝中官員每月有休沐之日,後日便恰好是休沐之日。
    身子到底如何,還得請醫者來看一看,才知曉。若沒有,她大可安心,也能順勢問一問醫者,能否好好調養一番身子。若果真有了……
    她收住心思,洗漱完後,也不急著用早膳,將阿猊帶過來,便先交給穗兒,自己則坐到案邊,取了筆墨,寫了一封短箋,交給穗兒。
    “今日傍晚再去一趟懷遠坊,給殷大娘送些料子去。”
    穗兒捏著信箋,疑惑道︰“娘子要將這個交給何人?”
    “上回在懷遠坊遇到的那位郎君,你可還記得?”
    穗兒想了想,點頭︰“那位穿著官袍的郎君?奴婢記得。”
    那麼年輕便做了官,還生得一表人才,想要記不住都難。
    “就交給他。”
    衙署散職有定時,傅彥澤那麼一板一眼的人,定準時離開。
    她需要醫者,卻得防著太子那邊,不能明目張膽地自己去,得有人在中間接應,迂回一番。
    傅彥澤是眼下最合適的人選。
    第119章 道觀 還是出宮一趟吧。
    穗兒順利地將信箋送到了傅彥澤的手上, 卻並未帶回來什麼話。
    “大人拿後便走了,奴婢不好跟上去,便沒來得及問大人的答復。”
    實則她沒說的是, 傅彥澤看到她,那滿臉驚疑的神情壓也壓不住, 在听她說,娘子有信給他時, 他更是一張臉漲得通紅,她這才沒好意思問他的答復。
    好在, 雲英听完,並未覺得奇怪。
    “無妨,明日咱們照去便是。”
    隔日一早, 天氣晴朗, 暑熱不減。
    雲英帶著阿猊, 和茯苓、穗兒一起, 要坐府中的馬車,往天清觀去。
    卻在離府前,見到了從東宮過來的尤定。
    “娘子今日要出行?”他從前庭進來, 自然看到了備好的馬車。
    “尤內官, ”雲英起身,沖他行半禮問候,也不隱瞞,只說, “我前幾日才收到公主自吐谷渾送回的書信,便想著要去探望貴妃娘娘,恰好今日天氣晴朗,擇日不如撞日, 這便要去。不想尤內官來訪,可是殿下有什麼吩咐?”
    尤定身為內監,雖比宮女自由些,但凡是要出宮,都得有差事在身。他是王保的干兒子,尋常采買事,都不會指派給他,只有替太子辦事,才會用得上他。
    “倒不是有什麼吩咐,只是殿下心中掛念娘子,近來又實在忙碌,不曾分出心神來,關照娘子,今日便特意吩咐奴婢們出宮,前來看看娘子。”他說著,命站
    在身後的小內監上前,將手中捧著的漆盤奉上,“這些都是太子命奴婢們給娘子送來的時新玩意兒,請娘子收下。”
    兩只漆盤,盛的皆是各地貢入京中的佳品。
    一盤是新鮮的瓜果,都是各州郡挑了品相最好的,快馬送入京都。
    另一盤則是精美的玉飾,釵環手鐲,一套俱全。
    “是上好的藍田玉,”尤定解釋,“殿下先前就挑中了,著命司飾司打造,專門送予娘子的。”
    雲英在宮中當過那麼久的差,知曉各地貢品入京後,都是先送至宮中,由聖上和皇後挑選,再到東宮由太子挑選。
    想來這些,便是那時準備的。
    對太子而言,的確算是特意為她準備的了吧。
    她笑了笑,做出一副十分歡喜的模樣,讓穗兒和茯苓將東西收下,說︰“殿下如今這樣繁忙,還能想到我,實在讓我羞愧萬分,請內官代我向殿下轉達謝意。”
    說著,又要請尤定留下用茶點。
    “不了,娘子不是還要去天清觀?就不多叨擾了,這便回宮復命。”尤定識趣,不但不久留,連茯苓遞上來的茶錢都沒要,便帶著人離開了。
    “這位內官面善,待娘子亦恭敬。”都是在侯府中伺候過多年的下人,茯苓知曉,但凡從宮中出來傳話的內官,就沒有不吃茶、不要錢的道理。
    “尤內官從前同我一起在宜陽殿伺候,也算舊識,同是下人,互相多體諒些,也是人之常情。”雲英看著漆盤中的瓜果,一邊說,一邊挑了幾樣留下,等著回來給阿猊,還有院里的下人們用,其余的,則都讓帶上,要送給齊貴妃。
    茯苓打開準備好的盒子,尋空處將瓜果裝入其中,為防磕踫,又特意多墊了兩層綢布。
    听到雲英的話,不禁笑說︰“可是娘子如今已經不同了,娘子是聖上親封的孺人,亦是侯府的主人,早不再是伺候人的奴婢了。”
    雲英抬頭看她一眼,沒有接話,只是淡笑以對。
    在他們看來,她的確已經擺脫了低賤的下人出身,能與京都城中許多貴人們平起平坐。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太子心中,她的身份從來沒有變過。
    她就是一個從污泥中來,因著他偶然的一次伸手,才能從其中掙扎而出的下人。
    對他來說,她的確有幾分不同,可那不同,大約也僅僅只是因為他幼年時的無奈之舉,才將她一家害得家破人亡,讓她不得不落入下賤。
    而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他順手“施予”的。
    她要牢記這一點,才能時時警醒,不至得意忘形。
    很快,馬車上路。
    天清觀亦位于曲江邊,不過,與端午的高台,和上巳的亭台樓閣都不在一處。
    前朝皇室篤信佛、道,在京都修建了許多寺廟和道觀,天清觀便是其中規模較大的一座,百年來,香火旺盛,是許多百姓進香祈福的首選之處,便是本朝,入天清觀修行過的達官貴人便有數位。
    其中,房舍、僕從俱全,前有香火興旺、百姓絡繹之處,後有清幽寧靜、安心修養之處,這才被蕭珠兒選中,成為齊貴妃的清修之處。
    今日也不意外。
    他們已算趕早,然而,馬車才駛入觀外坡道,便與許多同樣天一亮便起,懷著一顆虔誠之心,前來拜三清真人的百姓們相遇。
    這也是她挑此處見傅彥澤的原因。
    人人都來的地方,他趁著休沐前來,合情合理。
    馬車在山道上與步行而來的百姓們分開,駛入旁邊專供貴重香客往觀中去的小道。
    “娘子,到了,”穗兒先下車,到前面看了看上香的情形,回來問,“咱們要不要也先去給三清真人上一炷香?”
    雲英搖頭,先抱著阿猊去了齊貴妃的居處,陪著說話、解悶兒。
    齊貴妃前日也收到了公主千里迢迢送回來的家信,正是又歡喜又酸楚的時候,看到雲英帶著孩子來探望,滿腔復雜的情緒頓時有了著落,歡喜得很。
    自入天清觀,她供養不缺,心如止水,除了牽掛遠在異國的女兒,便再沒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就連面上的陳年疤痕,她也不再如從前那般,日日以面紗遮蔽,至少,在雲英面前,願以真容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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