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老地方。”河笙在牛皮紙信封里裝了一疊花花綠綠的過期優惠券,窩在家里兩個月的她想借著這個機會出去透透氣。
沙琪每一次都把見面地點選在當初事發時的那條偏僻小巷,河笙當然懂得沙琪這樣做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過去犯下的罪行。那根腳下曾躺著瀕死孩童的廢棄電線桿如今仍舊深深地埋在土里,河笙每次見到那根電線桿不僅不害怕內心還會燃起一陣興奮感,她永遠也忘不掉站在高位主宰他人生命時的神奇快感,那種感覺比被人稱為“我的大小姐”還要更令人飄飄欲仙。
“大小姐,我的錢呢?”沙琪語氣中帶著幾分揶揄。
“給你。”河笙揚起沉甸甸的信封抽打沙琪面頰。
“你什麼意思?你就不怕我在網上……”沙琪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威脅河笙。
“我之前答應給你錢是為了不戳破大小姐的人設,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究竟是個什麼貨色,多一樁丑事又算什麼?”河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你就不怕?”沙琪鼓起勇氣進一步試探河笙。
“我怕什麼,現在你說得好像這件事和你沒關系一樣,當年你不也是參與其中了嗎?即使你公開了又能怎麼樣?那時我們都是才十二三歲的未成年學生,對方根本沒有機會追究我們的法律責任,最多不過是像現在一樣被整個社會唾棄而已。”河笙每向前一步沙琪就神色慌張地後退一步,沙琪後背最終抵上了那根冰冷的電線桿。
“河笙,我需要錢,你幫幫我……”沙琪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你知道的,我沒錢,我先前拿給你的那些錢是我外婆車禍去世的賠償金,你花的可還安心?”河笙見沙琪在自己面前露怯發出一聲輕笑。
“河笙,對不起,我實在是被逼無奈……”沙琪低垂下頭向河笙道歉。
“既然知道對不起,那以後就不要再糾纏我,我沒有錢,只有一條命,如果你把我逼急了,我就和你命對命!”
“河笙,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我家里實在是需要錢……”沙琪帶著一顫一顫的哭腔蹲在地上向河笙苦苦央求。
“你去找她們三個呀,她們三個哪一個不比我有錢?你干嘛揪著我這個窮鬼不放?葛思嘉的爸爸听說最近要升官,周海眠高中退學後跟了個礦老板,韓亦宵現在人在澳門賭場里當荷官,哪一個不是錢包滿滿?“河笙將苦苦哀求的沙琪一個人留在漆黑的巷子里。
河笙戴著鴨舌帽與口罩一個人行走在青城秋日里午夜的街區,她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呼吸過室外的空氣。同學們都趁著漫長的暑假和父母或者朋友一起四處旅行,何笙幾十天以來卻像個見不得光的蟲子一樣每天不見天日,她壓抑得仿佛大半截身體都被埋進土里。
河笙拎著街邊便利店買來的啤酒來到久違的青花江邊,月光的清輝如碎銀一般鋪灑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一陣江風吹過,河笙胡亂綁起來的頭發垂下來一縷,她拆下發圈試圖重新梳理,又落下一縷,河笙失去耐心索性將發圈扯下來扔到腳底。
江風卷著啤酒易拉罐空瓶發出嘩啦嘩啦地刺耳聲響,河笙醉醺醺地側躺在青花江邊的長椅上閉上雙眼,江風吹來,她感覺自己仿若一方浮木飄蕩在水面。那天晚上河笙在夢里又遇到了口口聲聲叫著自己大小姐的展元,她又像一只高傲白天鵝似的盛裝出席段小幼的生日聚會。如果有可能的話,河笙真的想將自己的人生永遠定格在這場浮華之夢。
“哎呦,這不是前陣子網絡上的那個大小姐嗎?”
“大小姐,今天怎麼穿著這麼寒酸呢?”
“大小姐,你是被富豪爸爸趕出家門了嗎?”
“大小姐,听說你吹牛殺過人,你究竟殺的是誰?”
河笙第二天清早被一群端著手機拍攝視頻的人吵醒。
“你們全都給我滾開,我唾棄你們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狗崽子,下三濫!”河笙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狠命地抽打那些圍觀者,那些好事的人像過街老鼠一樣抱著頭狼狽四散。
河笙豎起衣領擋起自己半張臉返回巷中自家小院,江克柔正在廚房里忙活著準備早餐,魏如願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倒在沙發上鼾聲如雷,彼時這個四面漏風的破敗之家竟奇妙地賦予河笙一種安全感。
“河笙,你怎麼從外面回來?我還以為你在房間里睡懶覺呢。”江克柔在水槽前一回身看見正蹲在門口換鞋的妹妹。
“我去外面散散步。”河笙放下衣領故作輕松地回答江克柔。
“魏如願,起來吃飯。”江克柔走過去輕輕搖晃母親的雙肩。
“早餐還是晚餐?”魏如願抻抻胳膊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
“早餐。”江克柔將熱牛奶分別倒進三個玻璃杯。
“江克柔,河笙、宋青行……我的下一個孩子應該叫什麼名字呢?”魏如願從洗手間回來時一路走一路叨念。
“姓什麼?”河笙輕蔑地撇了一眼母親。
“啊?”魏如願每次懷孕都會比平時頭腦更遲鈍。
“我在問你的第四個孩子姓什麼,听不懂嗎?”河笙坐在餐桌前揶揄母親。
“姓陸。”魏如願往嘴巴里塞了一口面包信口胡扯。
“孩子大名我不會起,小名就叫路由器吧,民間說孩子起個隨便點的名字好養活。“河笙一時之間來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