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時間還不夠漫長,那個人曾經留下的記憶烙印還未消散,以至于提起,都像是在指尖被什麼燙了一下,一踫就灼人的疼。
幼稚的吵鬧暫停,同門的兩人短暫的重聚,便沒了話頭。
和當初分道揚鑣的無聲一樣,這一次他們也沒有刨根問底,追問對方如今走在怎樣的道路上。
他們不是能彼此問候關心的關系,不是針鋒相對到你死我活的關系,也不是萍水相逢淡然如水的關系。
只是失去了關鍵的那個人後,他們連向對方詢問近況,都變成一種奇怪的逾越。
所以什麼都不說。
莫咒苦和裘憐真各自回到這場宴會中,避開彼此,宛如兩滴不能相容的油和水,在這場熱火烹調的宴會里靜靜沉浮。
宴會結束後,莫咒苦如願收到了來自貴族的邀請,不止一封。
他們都願意招攬他,提供給他各項優待條件,包括他需要的情報渠道。
但條件都一樣。
他必須歸屬于貴族,成為他們驅使的一柄刀,無論做出什麼指示都要听從。
“用自由換取情報?”
莫咒苦攥著那些邀請函,想要將它們扔進垃圾堆,腦子卻一瞬閃過許多畫面,他分不清那些到底是什麼,但終究沒能將它們扔開,只收在了懷里。
再等等。如果真的沒有辦法,如果真的不得不這麼做,如果……
可為什麼那麼多如果?他用力捏緊紙張,又不甘心起來。
他好不容易走出地下城獲得的自由,要因此再次丟失嗎?
那到底什麼才是對的?
不去管地下城的人,不去探尋真相,遵循最初的願望獨自活下去,就好了嗎?
他為此迷茫,前路好似一片霧氣彌漫,回頭便是漆黑的來路,這次沒有老師,沒有引路者,只有他。
“你要去哪?”
司銘站在教堂後的大路上,朝上任不久的聖子揚了揚手里的情報,“之前和你提過的那件事,已經有著落了。”
裘憐真嘖了一聲,暗道沒能避開這個麻煩,真是倒霉。
“非要做那件事嗎?我告訴過你,你這麼做,是在挑戰整個帝國貴族們的敏感神經,會帶來很大的麻煩,也不利于教派的發展。”
司銘抬頭直視他,語氣堅定不容置疑,“我也告訴過你,如今想要突破教派發展的瓶頸,這麼做才是最有效的。”
祈神教派的發展陷入了瓶頸期。
即使有裘憐真作為聖子到處散播神跡,有忘留他們兢兢業業散播傳聞,教派的人數也在不斷增多,但還是不夠。
這樣下去,教派永遠都只會是一個普通的教派,與歷史中曾經出現的小組織沒有區別。
只能游離在帝國之外,靠著貴族們的施舍苟且存活。一旦帝國動真格,想要清除掉他們,便會毫無反抗之力地消失。
那不是司銘想要的。
為了實現“改變腐朽帝國,宣揚神明無上威光”的目標,現在這樣下去不行。
“破而後立。”金發紫眸的少女朗聲道,“地下城會是我們的突破口。改變的第一步,讓整個帝國的人解我們目標的第一步,該從這里踏出。”
裘憐真一陣頭疼,“在突破之前,帝國發現你的意圖就會先來干掉我們!”
地下城哎,存在了那麼久的地方,你說端就端,那些貴族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他可不想被卷入這種無聊的爭斗之中。
“不會的。”少女眨了眨清透的紫色眼眸,指了指天空,“神明已經賜予我指示,告訴我該怎麼做了。”
“神明?”裘憐真提起了精神,“ 出現了嗎?”
司銘卻不回答了,笑眯眯看著他,意有所指︰“神明只會看向 忠誠的信徒。”
“嘖。”他不情不願應了一聲,“我會看著辦的。所以你說的指示是什麼意思?”
司銘露出標準的笑容,看著像一位優雅的淑女,卻說出了恐怖的話。
“一切恐懼,都來源于火力不足。我可沒有承諾過,不率先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裘憐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為誰自求多福。
“你听說過祈神嗎?”
“啊?”莫咒苦沒想到會從有一段時間沒見到的王柳嘴里听見這個詞,手上的酒都歪了,酒液從杯口流出,滴滴答答看得王柳大呼可惜。
“你說什麼?”黃發少年把杯子放下,擦干淨衣服,又問了一遍。
“祈神教派啊,你沒听說過嗎?最近不是挺有名的。”
“是有名。但你忽然跟我提這個干什麼?”
“最近教派內在招收人手,你想加入看看嗎?很好玩的哦~”
黑發的雇佣兵擠眉弄眼,語氣听上去像是“有個好貨要嘗嘗嗎”,充滿了引人遐想的韻味。
“你加入了?”
“嗯,算是吧。不過這是秘密,看在你的份上我才說的,不然這個秘密可不會輕易暴露,怎麼樣,你有興趣嗎?”
莫咒苦嘴角抽了抽,更加確定這個教派害人不淺,瞧瞧正常的王柳都變成什麼樣了。
而且還是那個裘憐真做代言者的教派,想來不會是什麼好地方。
他張口拒絕︰“不,我還是適合一個人行動。”
“好吧,”王柳嘆了口氣,轉頭喝了口酒,“還以為能幫忙再招到一個有用的人。這下要解決地下城的事還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