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逗大人的。我打小就被丢在观门口,在怀远长起来的,哪还有别的故乡。”
    “那你呢?”
    她东拉西扯地岔开话题,不想让他再追问下去:
    “我记得你说过,十三岁以前一直在逃命。你不是军户出身吗?难道那时候是因为兵役的事…才在逃命?”
    他静静望着她:“想知道答案?”
    羽涅忙不迭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她还真挺好奇。
    听了她的回应,他转开视线,望向远处。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甚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她追问,满是不解。
    “海晏河清,四海升平。”一个她没有料想到的回答。
    她听着他的话,直起身,自忖着,若他真存着这般念想,又何必制造那么多杀戮?“容羽涅。”他忽然开口唤她,声音不高不低。
    她一怔,下意识应道:“嗯?”
    他望向她,清越的嗓音微沉。
    他道:“要不要跟我做笔交易?”
    “甚么交易?”
    “若你日后不会怨我、恨我,就将你的过去、你的来处,一并告诉我。”
    他定定注视着她,目光沉沉:“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找到侵夺你家产的人,届时任由你处置。”
    她压根来不及细想他前半句话,脱口便问:“你如何知道我家产被人夺去的事?”
    桓恂并未卖关子。
    曾经在怀远怀疑过她,调查她的事,他一并说了出来。
    “另外。”他坦言:“我说你对我有用,是看重你的能力。有你在,确实能帮我减少许多损失。”
    “这些事,我没甚么好瞒。”明明他更有优势的态势下,他却罕见让渡:“若你此刻想凭你的本事跟我谈条件,尽管开口。”
    他原本可以不用这么做,反正她有把柄在他手上。
    可他却莫名退了一步,这一步,他自己都说不出具体原因。
    或许他最想说的是:
    “我不知你为何觉得我十恶不赦,厌恶我。”
    “我其实…没那么可怕,至少不会滥杀无辜。”
    “你,不必怕我。”
    他语气平静,神色间无半分玩笑的意味。
    她凝眸望进他眼底,不知该不该信他的话。
    他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要同她做这交易?
    又为何平白给了她谈条件的余地?
    这难道又是他新的把戏,一场用来哄骗她的表演?
    他眸中情绪太深,像幽潭下的暗流,教人看不真切。
    她辨别不出来是真是假。
    信他?可他这样利益至上的人,如何突然这样?
    不信?他此刻的允诺却又无可指摘……
    正等她不知该做何回应,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声音。
    回头望去,原是阿悔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阿悔脸上带着笑,扬手将手里的笼子朝她递了递,好让她看清楚。
    她眼中瞬间迸出惊喜,几步跑了过去,声音里满是雀跃:“雪奴?!”
    她没料到,阿悔会把雪奴给她带来。
    当时她离开靖远寺庙时,雪奴跟那匹她心爱的枣红小马一并被迫留在了寺中。
    她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无相,一定要好生照看她的两个小家伙。
    有机会,她一定会来找它们。
    不曾想,阿悔竟会给她带来。
    阿悔把笼子递到她手上,她指尖探进栏杆,逗弄着笼里的小家伙。
    阿悔比划着解释:
    “师姐原想跟我一起,把你那匹小马也带来。可临动身时,小马突然生了病,虽说不打紧,但这一路太远,我们怕它路上熬不住加重了病,索性先留在寺里,等回头再去接它。”
    羽涅说了句无妨,接着掀开笼门,把里头团着的小东西抱进怀里。
    她手指抚过软绒绒的兔毛时,没忘了方才还有话还没答。
    她抬眼望向站在窗棂边的人,唇角噙着笑意:“要是大人方才说的句句是实,我就应下这交易。至于…大人说的条件,容我再想想。”
    说着,她举起怀里雪奴的前爪晃了晃,眼尾带了点促狭:“好歹也是故人相见,桓大人不过来打个招呼?”
    她答应其中一件,也不错。
    桓恂听了,没再多言,眼帘微敛,迈开步走了过去。
    第92章 去赴宴
    观星宴将于傍晚酉时中正式肇始,而各皇室宗亲、王公大臣及其家眷自申时起便陆续入场。
    清晨,天际刚露出鱼肚白。
    沉睡于酣甜梦中的羽涅被宋蔼、翠微摇醒。
    她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懒懒打了个哈欠,发丝微乱,尚带初醒的倦意。
    宋蔼弓着腰,声音很轻:“殿下,今日需赴宫中观星宴,按规制当早起梳妆备礼。”
    “申时才能入宫,这天才亮,居令就让我再睡会儿罢。”说着,她便要重新躺下。
    一旁的翠微跟宋蔼连忙轻拽住她。
    翠微劝她道:“殿下,此次乃您初觐圣上、皇后、太后,及太皇太后,同时亦是首次正式面见宗亲百官,关乎皇家体面,容不得半点轻忽。”
    “礼服、妆容更需端庄得体,不可失皇家公主之仪。若起迟了,仓促间恐难周全。恳请殿下早做准备,细细打理,方不负圣恩,亦让其他诸位见见您的气度。”
    她的气度?
    她的气度她自己都不在乎,更别提给别人看。
    但现下顶替着“顺和公主”此名号,她就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至少不能败坏赵华晏的形象,该做的场面功夫,还是得做足。
    念及此处,她顶着乱糟糟的乌发,跟生离死别似的将双腿从被窝里不舍抽了出来。
    坐在梳妆台前,她好奇往院外探了探:“小师姐呢?没在院中练功?”
    宋蔼正替她细细梳理着长发,闻言手上动作不停,恭敬回:
    “沈道长天不亮就起身往徐州去了。她特意叮嘱过,不让惊动您,说等看过徐著作郎伤势,便会快马赶回来。”
    羽涅这才想起,昨晚从徐采宅中回来时,琅羲是跟自己提过这件事。
    说徐景仰来信说,不慎被马蹄踢中了胸口,恐不能及时赶回来见她,望她不要生气。
    信里徐景仰许是不想让她劳累,并未提让她去徐州的话。
    可琅羲实在放心不下他的伤势,加之徐景仰这人向来报喜不报忧,被马蹄踢中这事可轻可重,她总忧虑他没说实话,索性便决定亲自跑一趟。
    为了这事,她还特意跟徐采借了匹快马。
    徐采因公务缠身,离不开建安,只能派了两个武卫营的人跟着她同去。
    一听琅羲天不亮就往徐州去了,羽涅当即问道:“小师姐动身时,吃过早饭了吗?”
    “回公主的话。”宋蔼为她绾着发:“沈道长走得匆忙,我让底下人备了些糕点和水给她带上,让她路上垫垫肚子。”
    羽涅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还真怕她空着肚子赶路。”
    说罢,她随手拿起一支嵌珠金钗,对着铜镜在鬓边比了比。
    “对了,居令……”
    她忽然想起一事,抬眼看向镜中宋蔼的倒影:“昨日让备的衣裳,都妥当了?按隋恩尺码来做就好。”
    宋蔼开口:“都已备妥了。只是公主,这些衣裳是要给谁用?”
    “我小师兄想进宫瞧瞧,这次正好有机会。”羽涅应着,语气熟稔。
    她这样称呼阿悔,宋蔼听着总觉得有些异样。
    虽说昨日他几个是扮作师兄妹出去的,可眼前这声“小师兄”,分明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顺口,倒像是叫了许多年一般。
    这三人之间的情分,看起来不像是“恩人”二字能概括的,要比救命之恩深厚得多。
    纵然心里存着些疑虑,宋蔼却没问出口。
    她只是略微担忧地劝道:“公主,宫里宴会戒备森严,您这样贸然带个外人进去,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好?”
    放下金钗,羽涅又拿起桌子上的口脂抹了一点出来。
    她仰头看向身后的人:“小师兄只要一直跟着我,不去别处乱闯,应当出不了岔子吧?”
    宋蔼在宫里待了这些年,甚么样的人没见过。
    这三两天是相处的短了些,但在她看来,阿悔不是惹是生非之人,甚至可以说得上乖巧稳重。
    若是真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一行人,想来的确不会生出乱子。
    这般思忖着,宋蔼压下了心头多余的念头,点头道:“过会儿我就让人把衣裳给周道长送去。”
    一众婢子早早就把各色衣服,琳琅满目的首饰一一摆将出来。
    待梳洗停当,跟阿悔一起用过早膳。
    她没时间跟他闲谈,就被宋蔼带走,精心去试那些首饰和衣物。
    宋蔼告诉她,太皇太后喜爱知书达理又明艳动人的,太后亦是这般喜好,皇后对各位公主的穿着打扮没太多干涉,陛下向来也不管这些,别说公主们了,他对后宫之事都淡漠,几乎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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