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邊。闢鳴正化作原型,拿著舌頭舔桌案上的果子吃。
華粼坐在緊挨著羨澤的凳子上,金發編作辮垂在身後,跟江連星逐漸青年化的模樣相比,他還是個縴細少年模樣,他依舊像以前那般撒嬌。
葛朔似乎喉嚨還沒完全恢復好,只是坐在對面喝著茶水,並不著急吃飯,只是目光一直落在羨澤身上,只是偶爾抬起眼的時候,注意到了江連星泛紅的耳根。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明心宗弟子的聲音,說是鐘霄想要請她去東海岸邊見面,說是發現了些不妙的東西。
羨澤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江連星立刻道︰“羨澤,我跟你一起去。”
羨澤擺擺手︰“不用。昨日急忙趕回來,跟鐘霄還有些事沒商定出結果呢,你們幾個傷員病員就先好好歇著吧。”
羨澤風馳電掣的走了,仿佛腦子里只剩下蓬萊相關的事,院子里只留下三個半男的大眼瞪小眼。
闢鳴先一步變成人形,他這次總記得穿衣服了,一屁股坐在羨澤剛剛的位置上︰“餓死我了,這麼長時間不是毆打虐待就是斷水斷食,我快死了。”
葛朔半開玩笑的抬手拍在闢鳴腦袋上︰“你已經夠命大了。別坐這兒。”
闢鳴心無雜念的睜大眼楮︰“她捂熱的凳子我坐一會兒唄,我可是血很涼的。”
江連星沉默片刻,朝著桌邊走去,坐在了另一個空位上。
葛朔給他遞了一雙干淨的筷子,就在江連星低頭道謝接過筷子時,葛朔笑道︰“小時候嘴上天天師母長、師母短的,長大了倒是敢對師母直呼其名了。”
江連星一愣。
他剛剛好像習慣性的叫她“羨澤”。
江連星垂下眼楮,他沒有承認自己叫錯了。若是之前叫羨澤“師母”,那像是在強調他們之間的聯系,但此刻師父活著回來,他還叫“師母”,總有種……
在叫師父的妻子的感覺。
羨澤才不是誰的妻子。她才是養育他,拯救他,跟他剪不斷聯系的那個人。
江連星輕聲道︰“我們有一陣子在外逃亡,相依為命,但不想暴露身份便不好叫她師母,這麼久便也習慣了。”
他抬眼︰“華粼不也是一直對羨澤直呼其名嗎?”
第182章
羨澤站在東海岸邊, 看著海灘上密布的魔物妖類的尸體。在大量散碎的白骨中,也夾雜著它們剛死去沒多久的尸骨,逸散出大量的魔氣。
羨澤轉眼看向鐘霄︰“當時照澤溢水決堤, 淹沒了外城, 很多妖魔都死在其中,如今兩界在蓬萊下的海底連通,肯定會有大量尸體被沖過來。”
鐘霄眉頭緊蹙︰“不止是蓬萊, 我听說好幾處曾經被封的暗淵, 都有了松動的痕跡。而且魔域徹底混亂, 說不定會有大量魔修來到凡界。”
羨澤沉思著︰“我之前跟你說的事, 你考慮的如何?”
前一天, 羨澤與她提出,因為之前明心宗周邊被毀, 閑豐集肯定也換了地方。她希望鐘霄能夠聯絡閑豐集的老牌商戶, 用他們和明心宗共生多年的情誼, 將東海附近化作下一個閑豐集。
鐘霄立刻就提出︰“當年明心宗四通八達, 商路匯通也很正常,但東海這附近城鎮還是少。”
羨澤道︰“九洲十八川, 最起碼有兩川在附近匯入東海,其中以容江最大, 這里距離容江入海口不遠, 我會讓櫛比閣在附近的村鎮開一家分閣。而且你且等數日,隨著蓬萊現世的消息傳來,那家櫛比閣和明心宗都會出現一些上古的靈石、金器,會有很多人聞風而來,你只要鎮住場子就夠了。”
鐘霄一愣︰“你要把蓬萊的東西拿出來賣?那不知道要吸引多少貪婪之徒!”
羨澤只是笑︰“我要是贏不過他們,那是自然該害怕。可我現在就是要把這群道貌岸然, 把屠龍當高尚的家伙給拉下道德高地,我就怕他們不貪。再說了,真龍蹤跡消失了太多年,沒人了解,沒人知曉,自然也沒人敬仰。修仙界流傳起看得見、摸得著的蓬萊傳說,才能讓我造勢。”
鐘霄有些猶豫,她現在明白,羨澤必然會跟修仙界很多人發生當面沖突,明心宗就要當浪頭拍岸的地方。抓住了機會就不會再遭受欺凌,但也面臨著巨大的風險。
而且羨澤還提出,她有辦法能讓東海附近風調雨順、靈力充盈許多年,到時候趕來的散修或遷徙的百姓會不計其數,但她要鐘霄必須在東海附近這一大片半州站穩腳步。
鐘霄︰“你最終打算對那些反對你的宗門做什麼嗎?”
羨澤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提了某種構想……
此刻那構想還在鐘霄心頭縈繞,她沒法很快給羨澤答案。
羨澤也立在海邊望著遠處的蓬萊,她走神的片刻,腦中浮現的便是昨夜見到葛朔甦醒之後的事。
她當時只是散發梳洗,打算入夜睡了,卻沒想到秉燭回到床旁,就看到了葛朔睜開眼楮,面露迷茫的樣子。
從當初離開她就沒打算活著回來的葛朔,看到她第一眼就意識到,他的計劃失敗了,畫鱗必然還活著。
羨澤怔愣在原地,她當時腦子里第一想法是︰可千萬別哭。
但是她心底的恐懼、慶幸和擔憂,還有未能完全成熟的依賴,還是映照進了葛朔眼里。
葛朔他下意識的先咧嘴笑起來,閉上眼楮道︰“嘿,誰的眼楮瞪得像倆金燈似的,把我都給曬黑烤干了。”
他說完有點後悔。什麼屁話,羨澤再見到他肯定要听的是解釋而不是這些。
可他總是面上在逃避她的一切直擊門面的情緒。
葛朔想要開口再說什麼,可他喉嚨處的傷實在是嚴重,他咽了一口血腥味的唾沫,說不上來話。
羨澤看出了他的不適,一邊將靈力匯入他體內,一邊起身道︰“先別動,我給你拿些溫水。”
葛朔看著她身影走出去。她烏發披肩,將手撐在桌邊,半天都沒有倒水,似乎想平復一下。
而葛朔偏過頭,看到了她放在床旁桌上的幾支發簪。
羨澤正要倒水,忽然察覺到不對勁,驟然回過身去。
就看到剛剛被他治愈部分傷勢的葛朔,拿起桌案上的發簪,毫不猶豫的刺向自己的喉嚨!
她只听到自己嗓子眼里發出一聲短 聲,靈力驟然朝葛朔撞過去!
他手中發簪落地甩出去,緊接著羨澤的淡金色靈力化作大手,將葛朔一下子按在牆壁上,窗戶也驟然緊閉。
葛朔掙扎片刻,瞬間意識到沒了金丹之後的自己不可能是羨澤的對手,眼楮緊閉,偏過頭去不願面對她。
被她的靈力巨手捏痛傷口,才微微皺起眉頭。
羨澤的肩膀還在發抖。她忽然快步走過去,一只手拽住被按在牆上的葛朔的衣領,另一只手甩出去,卻在空中頓了又頓,只是不輕不重的打在他面頰上。
葛朔臉偏過去,垂下的兩只手攥緊了。
不疼。只是他感覺到了她掌心比之前多了一層薄繭。
這件事本身更讓他心疼。
羨澤壓低聲音,幾乎是不可置信到輕笑出聲︰“……葛朔,我好不容易救出你來,你卻想死在我面前是嗎?想血濺我一身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