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安神池清荷珍貴,在整個朱雀南,只有那一塊池子才長。直接問他們宗門要,多半不可能給。”
連慕摸出一個荷包,拆開給他看︰“是這個嗎?”
風天徹掃一眼,半眯起眼︰“哪來的?”
“剛才說的那個人送我的。”連慕道,“他好像就住在荷塘附近。”
風天徹聞了聞荷包中淡淡的清香︰“沒錯,這就是安神池清荷。你那位朋友不一般啊,此等好地方,一般都是門內長老所居。”
連慕︰“……”
她萬萬沒想到,這一樣煉丹材料居然來得如此輕松。
“不過這點兒還不夠。”風天徹說,“起碼要十兩枯荷才夠。”
“我懂了。”連慕表示明白,“給我三天,全部搞定。”
……
雅歲峰,清竹苑十一舍。
連慕偷偷摸摸地回到住處,把屋里的符人清掉後,終于光明正大地敞開了門。
這一趟來回花了她將近七八天時間,屋檐和門口已經壓了厚重的雪。
她在竹舍附近清掃積雪,沒過一會兒,忽然感覺竹林里有人在看她。
連慕一抬頭,那道視線消失了。
她低頭,立馬又感覺到。
來回幾次,連慕沉默片刻,說︰“……自己出來。”
一陣沉默後,溫潤又熟悉的聲音從竹林里傳出,帶著幾分緊張︰“我只是路過。”
連慕用掃帚指了指門口堆放的小雪人︰“應領隊,你的雪人還會自己長腳,跑到我門口?”
“……”
連慕嘆了口氣︰“應游,我正好也有事找你,你過來。”
應游終于從竹林里走出,他像是來過很多次了,身上落滿了白雪,連眼睫上也結了一層薄霜。
“你還好嗎?”應游問,“我看你之前傷得很重。”
“我沒事,小傷而已。”連慕笑著糊弄過去,“你來這兒多久了?”
“我想來看看你,怕打擾你休息,所以……”應游說著,有些局促地眨了眨眼。
連慕︰“沒關系,我們是朋友。你想來,隨時可以來。這些雪人是你捏的嗎?我好像之前見過差不多的。”
“嗯。”應游輕聲道,“你和你朋友鬧了矛盾,他們從沒來看過你。小時候我娘和我說,生病受傷,只要捏個雪人放在身邊,就算沒人陪著,也能順利痊愈。”
連慕︰“……”
那純粹是他娘不想照顧他,編出來的由吧?
連慕不忍心打擊他,于是點頭︰“謝謝。你捏的是你自己嗎?這麼多個你守在我門前,難怪我只躺了幾天就好了。”
“這些都是你。”應游認真地說。
連慕又瞥一眼那雪人︰“……”
原來她在他眼里的形象這麼恐怖嗎?
連慕見他緊張地望向自己,失笑道︰“你這技術,有待提升啊。”
她隨手抓起一把雪,捏成團,隨後一陣揉搓,一個漂亮可愛的小雪人出現在她掌心。
連慕把雪人塞給他︰“這個送你,好好學著點。我最近沒睡好,人有點困,等改天有精神了,我來教你捏雪人。”
應游︰“……你沒睡好?”
連慕微微一笑︰“小事而已,這幾天過去就行了,沒關系。”
“我先前送你的荷包,可以常放在枕邊。”應游說,“晚上或許能安穩些。”
連慕︰“你在朱雀南時送我的那個嗎?不好意思,本來是時常帶在身上的,但上次去十方幽土弄丟了,那時情況太緊急,我也顧不上身外之物……怕你不高興,一直沒告訴你。”
聞言,應游一怔︰“……”
原來,她會一直帶著他送的東西?
他忽然臉頰微熱︰“我可以再送你一個。”
“不用了,我這人丟三落四,萬一又弄丟了,平白辜負你的心意。”連慕說,“那荷包看著應該很貴吧?送給我多浪費。我明白的好意,謝謝你,應游……你這麼為我著想,我可以叫你一聲你的小字嗎?這樣也顯得親切些。謝謝你,听舟。”
“……不浪費。”應游抿了抿唇,“如果你喜歡這個,我有很多。”
連慕眼中笑意愈深︰真是上道啊,長生。
第327章 雪人 吻
外頭風雪逐漸變大, 連慕見他肩頭又落了些雪,于是說道︰“要不進我屋里坐坐?”
應游︰“……可以嗎?”
連慕把掃帚丟到一旁,轉身開門進屋︰“你在外面站了許久, 玄武北的風雪大,你進去喝杯熱茶, 暖暖身子。”
應游跟在她身後,一進屋, 老老實實地坐下,坐得非常端正︰“多謝。”
“你如今在玄武北, 不太方便吧。”連慕說著,倒了杯茶,推過去, “實在不行,我不著急, 只是多熬幾天而已。”
應游︰“那荷包里的安神枯荷,師父讓我隨身備著許多,不用回去取。”
他說著,便解下腰間的淡藍荷包,送給她︰“這個, 你先用著,明天我再給你縫些新的。”
連慕有些好奇︰“縫?你自己做的?沒想到我們听舟還會做針線活。”
應游笑了笑,眼中倒映出她的影子,隨後垂眸︰“小時候從街坊鄰居們那邊偷偷學的,繡十個漂亮荷包賣出去, 就能填飽一天肚子。”
“原來如此……你以前過得這麼辛苦,幸好遇到了青玄宗長老。”連慕說。
應游︰“不算太苦。至少每天晚上都能做個好夢。那時候,我最期待的便是夜晚, 睡一覺,夢里有很多東西,能見到我想念的人。”
連慕︰“……現在呢?”
應游搖頭︰“現在不做夢了。或許這世間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兩全。在青玄宗吃飽穿暖,卻再也夢不到想見的人。”
“自從我進入青玄宗後,師父便發現,我身上的一道邪印,和那夢境有牽連,為了壓住邪印,他將我送到清荷水榭居住,從那以後我便再也沒做過夢。”
“你師父也是為了你好。”連慕說,“誰都不想看自己的徒弟承受痛苦。”
“不一樣。”應游認真地說,“早知道再也夢不見她,我就不會去清荷水榭住,就算是痛,我也可以忍。”
畢竟,從小他已經痛習慣了,比起這道印記帶來的痛苦,他更恐懼失去靈魂依靠的感覺。
應游說完,便看向連慕︰“不過幸好我的運氣不差,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就算她不記得也沒關系。”
連慕恰好撞上他深邃的墨眸,她手指微蜷,面不改色轉移了話題︰“你身上寒氣太重,喝杯茶暖暖。”
應游眨了眨眼,抬起茶杯,送到唇邊時,卻忽然猶豫了一瞬。
連慕疑惑︰“怎麼了?”
“……沒事。”
應游深吸氣,當即一口悶完,將杯子重重放回桌上,發出明顯的聲響。
連慕︰“?”
她掀開茶壺,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奇怪東西。
然而就在下一刻,對面的應游突然向前倒去,額頭“砰”地一聲磕在桌面上。
連慕驚詫一瞬,下意識看了看綠豆的方向,還以為是綠豆在壺里洗澡,往里面投毒了。
然而綠豆躺在床上,睡得像死了一樣。
當應游的臉頰變成粉紅時,連慕這才意識到,原來他是醉了。
玄武北的暖身茶水,其實是一種酒,不算烈,但喝起來有股茶味。
連慕︰“……”
居然一杯就倒了,這簡直也太脆弱了吧。
不知為何,連慕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挪到應游身邊,拍了拍他︰“真醉了?”
應游一動不動,只能听見他略為低沉的呼吸聲。
她又戳了戳他的眼睫,沒反應,確實是不省人事了。
連慕只感覺有趣,對靠在床邊的發財說︰“看來以後得多用酒洗劍,免得你以後也變成這個樣子。”
應游伏在桌案上,散落的白發遮住了半邊臉,眼睫在光下形成蝶翼般的陰影,唇上微紅,像是被酒辣的,整張臉比她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紅。
連慕笑著幫他將散發別至耳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手感一如既往的好,或許是因為喝醉了,毫無防備,比他醒著時更加軟綿。
“長生啊,你還得多練,從前跟著我那麼久,怎麼還是一副呆傻樣。”連慕摸摸他的白發,“以後再如此沒防備,小心別人對你圖謀不軌。”
“……”
連慕並不打算對他做什麼,畢竟他已經答應了要送她枯荷,她也沒必要太著急,若是今天趁人之危辦了他,反而會破壞兩人之間的信任。
連慕正準備把他扶起來,床邊的發財忽然動了兩下,下一刻,它直接出鞘,朝應游刺來。
連慕皺了皺眉,將桌上的茶杯飛擲出去,那茶杯竟然未碎,反而將發財彈開。
發財在空中轉了兩圈,直直插入牆中。
“別在我屋里鬧事。”連慕冷冷說,“平時不听話,御劍都不讓我御,現在鬧什麼脾氣?”
發財一直都看不慣應游,或許是因為她和他之間的劍契,讓它本能地排斥第三者。
畢竟它是單劍,無法接受主人身上有和其他劍的契約,更何況,它是連慕親手打造的。
雖然它是自己的劍,但再怎麼說,應游現在是一個大活人,他要是被她的劍刺了,以後完全沒法解釋。
連慕讓它老老實實待在屋里,隨後摟著應游的腰身,想將他扶出去。
直到扶起他時,連慕才發現,他居然偷偷把那精致雪人藏在袖子里,用水靈力維持著,醉了也不肯斷開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