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燃邁開腿,沒走幾步,又驀然停下,用很輕的音量說,“不爭不搶就誰也對得住,除了你自己。”
第6章 小羊
離開星航總部,葉箏回家補覺。小羊在附近超市買了些菜上樓,趁葉箏休息時候做了滿滿一桌晚餐。
全是葉箏愛吃的。
之前葉箏為了保持身材,每天只吃一頓雞胸肉沙拉,飲料全戒、喝的都是咖啡白水,害小羊一身廚藝無處施展,現在好不容易解放了,自然是一次性來個夠。
小羊邊哼歌邊把剝了殼的?大蝦下鍋,濺起滋滋油花。
明天記招勢必又是一場難打的仗,葉箏要一個人應付那些毒辣刺人的問題,記者可不會管你傷心還是難過,只在意有沒有勁爆的答案,越尖銳越能吸引眼球。
“都怪你們,就知道挑事!”小羊用鏟子敲了幾下鍋邊,等大蝦煸出香味,他往圍裙兜里一摸——
抓了手空。
他才想起手機落車上了。
盛出飯菜,小羊三兩下解開圍裙,從包里撈出車鑰匙,踩著拖鞋健步如飛地出門。
停車場空氣不好,他打了個噴嚏,在回音繞梁的余暇里拿回手機。
手機電量標紅,上面有十多條未讀消息,全是妹妹發來的。剛做飯沒注意時間,虧他昨晚還答應了妹妹要一起去看電影,現在好了,坐火箭都趕不上。
正想著怎麼解釋,手機又一次震起來。
來點顯示︰sb經紀人
小羊果斷翹起一根小指,往屏幕上一劃,干脆利索地掛掉電話。他扭扭腰,把上半身從車廂里褪出來,忽然啪一聲,什麼東西勾倒了在地。
低頭看,是厚厚的一疊紙。
小羊對這疊紙毫無記憶,想不起是什麼時候放座椅上的。拿起翻過來一看,上面赫然寫著“劇本概要”四個字。封面還蓋有赤崖的印章,不像是假貨。
葉箏車里為什麼會有電影劇本?難道說……
小羊隨便猜了一下,就是這麼隨了個便的,任督二脈仿佛被打通,腦子里敞開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甚至有種讓人熱淚盈眶的沖動。
難道說葉箏想開了!
他抱著劇本美滋滋回屋。
葉箏坐在桌前,箸尖懸停在魚片上方,一動不動的,被小羊這一臉的喜氣洋洋給迷惑住了。
“怎麼這麼高興?”他問。
小羊把劇本從外套里抖出來,眼楮眯成一道縫,話里行間全是驚喜和欣慰,“接了電影怎麼不告訴我?還藏著掖著呢。說吧,”他朝葉箏一頓擠眉弄眼,“啥時候接的?”
“沒接。”葉箏夾了塊酸菜放嘴里,鼻子輕輕一皺,放慢了咀嚼速度,“來吃飯吧。”
“沒接?”小羊大驚,他指著封面《幻覺》兩個字,生怕葉箏看不見,還特地拿到他面前晃了晃,“這可是幻覺啊!討論度很高的一本小說!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為什麼不接?”
說起劇本,葉箏回憶起早上在峰巒遇見的那兩個奇怪人,一副主角非他莫屬的樣子,卻沒說原因。
作為原著的忠實讀者,小羊抱著劇本摸了又摸,如若珍寶地捧在懷里,連飯也顧不上吃,“唉,溫別雨真是活得太慘了。”
溫別雨?
葉箏記得自己听過這個名字,是那個自稱導演的女孩說的。
“用原文的話說,就是他不諳水性,但仍要當一條魚。你說這樣一個人啊,平生沒做過什麼錯事,為什麼不能善終呢?”小羊一屁股墩坐到沙發上,把自己陷在柔軟的墊子里。
劇本概要把故事主線,人物性格全羅列出來,看了兩三頁,小羊發現到這是“溫別雨”視角,他又跳起來,在沙發墊上留下一個深凹的圓,“我靠?溫別雨?他們讓你演溫別雨?!”
內心一下涌出了五味雜陳,小羊看了看葉箏,又看了看劇本。良久無人說話,葉箏從小羊的大起大落中嗅出了一絲不尋常。
能讓書迷瞬間清醒的原因,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怎麼,不合適對嗎?”葉箏問。
小羊撓了撓頭,劇本是他喜歡的劇本,葉箏也是他喜歡的人。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葉箏接下這部電影,只是溫別雨這個角色太過歇斯底里,是鐵籠中撞得頭破血流的困獸,葉箏不是科班出身,很難把溫別雨演活。
到時候招來讀者謾罵,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不是不合適,是會很累。”小羊如實招來,“《幻覺》這篇小說被罵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心理描寫這一塊,全是大段大段的,好這口的人會覺得細膩,不好這口的人會覺得矯情。溫別雨有遺傳性腦部疾病,發病後很少說話,基本沒什麼對白台詞,情緒轉換全靠肢體動作表達。小說嘛,當然能給你寫得明明白白,換件衣服都有兩千字的內心活動,但演戲不一樣,你要了解溫別雨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彈了彈劇本,“好巧不巧,他就是因為有病,所以思維跳脫、大悲大喜,很難捉摸。”
對一個沒演過戲的歌手而言,這類角色太高難度,小羊好奇片方是怎麼找上葉箏的,不說他零經驗,以他現在糟糕的路人緣,理論上片方很少會用這樣布滿爭議的藝人。
小羊夾著人字慢步挪到葉箏身邊,感覺自己懂了一半,又沒完全懂——
片方肯定是私下聯系葉箏的,因為星航那邊完全沒有風聲,一來他們本身對葉箏的個人資源不上心,二來臨近解約,公司不可能給葉箏分這種“餅”,就算有,也該先一步喂給map的其他成員,而不是葉箏。
放下劇本,小羊給葉箏盛了一碗湯,他繞到葉箏身後,輕輕捏著他的肩膀按摩,推敲出一段自認為合理的事發經過,“片方親自來找你的?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這意味著片方認可你啊!人家編劇就是原作者,雖然不知道導演是誰,但百分之一百是商量過才來找你的,原作親爹挑兒子怎麼可能亂來,你說是吧。不管怎麼樣,我相信片方的眼光,不然能在、能在……”
說到這,小羊稍稍卡殼了一下,借著唾沫順道把那點稀落的不自然咽下去,調子僵硬地拐了個彎,“……是吧,在這時候找上門,肯定經過深思熟慮!”
深思熟慮?
葉箏想了下早上的那個場景,似乎和深思熟慮扣不上半分錢的關系。看來昨晚喝醉的不止他一個,還有導演和編劇。
他拍拍小羊肉乎乎的手背,搖著頭說︰“不用說了,我不會接的。”他讓小羊坐下,給他夾菜,兩大筷子肉片,兩大筷子炒黃瓜。
葉箏天生左撇子,怕他踫到湯勺,小羊又把湯碗搬到了葉箏右手邊。
“小羊。”葉箏喊他。
“嗯?”
葉箏看著小羊,清清淡淡地笑了,沒有過多粉飾內心,他跟小羊認識三年,一起經歷過巔峰低谷。
出道初期,葉箏年輕氣盛,學不會收斂鋒芒,招來很多人眼紅,排除這一點,公司看他相貌標致,理所當然地給他安排了一個“兔子”人設,走的是與性格完全相反的活潑頑皮路線。
有時候為了節目效果,他還要按照劇本指示跟成員們打鬧,用肢體踫撞帶出“撒嬌”和俏皮感。他跟張決的cp也是公司有意營銷的,要張決扮演面冷心熱的主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