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褚新霽疲憊地揉著眉心趕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沈月灼垂著頭站在轎廂角落里,褚清澤俯身同她說著話,像是在安慰她。她背過身去不願意讓他擦眼淚,褚清澤無奈一把脫下衛衣,遞給她。
    電梯門闔上,徹底隔絕了視線。
    心髒深處似是狠狠掠過一陣刺麻,站在旋轉樓梯之上的男人身姿挺拔,濃重的陰霾籠罩在眼底,宛若一尊矗立的雕像。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才僵硬地轉過身,拿起了她搭在木扶手邊緣的毛衣開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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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月灼一言不發地上了車,褚清澤在副駕位上栓好安全帶,她終于忍無可忍,煩躁命令︰“下去。”
    積攢已久的情緒爆發,沈月灼渾身迸發出冷意,褚清澤恍若未聞,“腿長在我身上,我就想在這待會,有本事你把我踹下去。”
    沈月灼听完他所當然的話,心情更糟糕,“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褚清澤輕嗤︰“在我哥那受了委屈,氣都在我這撒是吧。”
    “褚清澤,有病就趕緊治,別逼我抽你。”
    提到褚新霽,沈月灼的眼眶泛出紅意,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
    褚清澤抽了張紙遞給她,“我的衛衣你嫌髒,無菌紙總行了?把眼淚擦擦,你以前不是敏感脆弱的人,怎麼兩個月沒見,開始掉小珍珠了。”
    “跟薄司禮談戀愛那會,分手也沒見你難過,我還以為你性子灑脫呢。”褚清澤還有心情調侃她,“早知道會這樣,當初我就不勸你追褚新霽了。”
    沈月灼胡亂擦干眼淚,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褚清澤也不說話,安靜地陪著她。
    地下車庫靜悄悄的,久到褚清澤以為她快要睡著了,沈月灼忽然開口道︰“聯姻的事你怎麼想的?”
    褚清澤定定地看著她,臉上的神情從玩世不恭轉為認真,他們兩兄弟眉骨都生得高,論五官輪廓,褚新霽的五官輪廓更為凌厲,但他為人溫和,氣質在無形之中也變得冷肅。
    四目相對,褚清澤嘴角蕩起弧度,佯裝不在意地問︰“你怎麼想的?”
    他太了解沈月灼,她能夠這麼快冷靜下來,同他提起這個不得不直面的問題,一定是有了應對的辦法。
    “要麼假結婚,各不干涉。”沈月灼說,“要麼你明天就去找個人結婚,先斬後奏。”
    褚清澤聲線拔高,似笑非笑地戲謔︰“犧牲我,把你從水火中解救出來是吧?我找誰結,你當我會大變活人嗎沈月灼?”
    沈月灼側身,“你列表一水的曖昧對象,難道就沒有一個能在關鍵時刻修成正果嗎?”
    “我有個屁的曖昧對象!我從始至終都只有——”褚清澤氣得不輕,脫口而出才發現已經晚了。
    他無視沈月灼詫異而恍然的表情,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手肘搭在車門邊緣,“這事他們都提了好幾年了,估計也不差這一時半會,我盡量能拖就拖,至于沈伯父和伯母那邊,就靠你自己了。”
    從褚宅回去後不久,長輩們像是達成了什麼共識,沈月灼每天都在收到來自各方面的施壓,沈歧更是有天來到了她的工作室,父女倆關系一度僵硬難解。
    沈歧的訴求很簡單,只要她同意和褚家聯姻,盡快訂婚,從此以後不會再干擾她的選擇。
    她從來沒有想過,為了催婚,沈歧竟然聯系到了工信部和新聞出版總署的高層威脅她。以攻略為主的乙女游戲內容為了應對審核,會隱藏許多一語雙關的台詞,就算備案時完成了審查,也可以拎出來重新卡,如果中途以為審核暫時下架,前期投入的營銷流量則會斷流失效。
    也就意味著,她做的第一款游戲將宣告失敗。
    她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時間過得很快,表面還是一派風平浪靜,沈月灼卻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根繃緊的弦,隨時都要斷掉。得知賀成屹執行任務受了傷,轉回京市靜養的消息後,她特意錯開時間過去探望,為的就是避開撞見褚新霽。
    誰知剛到軍區醫院的高級病房外,遠遠看見那道身影推開門。
    她在原地站了會,等他離開後,才抬步進去探望。
    賀成屹傷的是腿,打著石膏,腰上也纏著繃帶,嘴唇泛著蒼白的血色。見到是她,賀成屹脊背挺得筆直,說︰“新霽前腳剛走,你們這時間點掐得倒挺準。”
    想起剛才褚新霽提起她絕不會是無意,賀成屹道︰“他這會應該沒走遠,要不我打個電話叫他回來?”
    “不用了。”沈月灼掃了眼病房,各種果籃、捧花和慰問的牛奶、補品將桌子佔得滿滿當當,她只好順手將自己帶的果籃置于地面,坦白說︰“我就是特意避開霽哥的。”
    賀成屹笑︰“你倆這吵架持續時間挺長啊。”
    沈月灼听出他調侃的意思,兩個沒什麼太大交集的人,能為了什麼事鬧掰兩次。賀成屹和褚新霽是多年好友,了解彼此的秉性,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異常。不過既然賀成屹這麼說,至少讓她知道,褚新霽沒有同他提及她們倆的事。
    “我把霽哥拉黑了。”沈月灼避重就輕地說。
    “坐下再說,往那杵著不累?”賀成屹指了指床邊的凳子,“听說你跟阿澤打算訂婚了?”
    沈月灼听到這個就頭疼,轉移話題道︰“成屹哥,要不我給你削個隻果吧。”
    她作勢就要起身,賀成屹連忙叫住她,“早上來探望那批新兵一人給我削了一個,都快吃吐了。”
    “有什麼不開心的,跟成屹哥說說,病房里沒監控。”賀成屹目光沉靜。
    沈月灼從小就愛向賀成屹吐露心事,他比長輩們更能解她,又有著成年人的思維方式,最重要的是,不會像褚新霽一樣和她保持分明的界限,在她難過時,會拍拍她的肩,說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這事太突然,她還沒來得及跟許夏她們說,也沒有更好的傾訴對象。她想了會,言簡意賅道︰“我跟阿澤打算假訂婚,先糊弄一下父母。”
    賀成屹听完,表情沒有太多變化,似是早就預料到了。
    他性分析沈月灼看不透的部分︰“你爸在納米比亞開的那批原石虧了很大一筆,現在填不上,風雨飄搖的,褚家跟你們關系雖好,這麼大筆金額,也不會無緣無故幫忙。當然,聯姻後就不同了,成了利益共同體,幫著把這個難關渡過就行。”
    沈月灼指尖攥緊,冷哼道︰“我爸沒跟我說過這些,多少錢,值得他這樣逼我?”
    她氣不過,“他遇到困難第一個想的竟然是依靠別人,難道我就撐不起這個家嗎?”
    賀成屹看出了她的意圖,“你把工作室丟給別的游戲公司收購了,也湊不夠。”
    其實誰都清楚,這只是其中一個推動力而已,沈月灼的話有失偏頗,賀成屹也懶得糾正,反正在他這里,她懟天懟地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也不要緊,誰沒個毒舌的時候。
    門外,褚新霽行至走廊時,復又折返,透過半掩的病房門,听到里側兩人的對話。
    沈月灼背對著褚新霽的方向,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從她的身形中依稀辨出,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自從她開始躲避他以後,褚新霽幾次堵人都以失敗告終,連微信和電話也被她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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