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顧關山一懵,只覺得報應不爽,沈澤這個爛人總算拿捏住她的把柄了。
    真是天道好輪回啊,顧關山委屈地想,火柴人為愛情鼓掌是一回事,畫正兒八經的人體為愛鼓掌被人發現,試問哪個十六歲的女孩會不臉紅呢?
    顧關山正羞恥地剖析自己,沈澤一摸她的頭發,把小姑娘拐走了。
    他們穿過幽深、漆黑的教學樓走廊,遠處的廁所亮著燈,窗外落雪無聲。
    顧關山小聲道︰“你不是打算把本子還給我嗎……帶著我跑到這里干嘛?”
    “元旦怎麼過?”沈澤溫和地問︰“你應該出不來吧,就算出來,我們也得避開。”
    顧關山撓了撓頭,小聲道︰“嗯。當然是要期末復習了……肯定出不來,期末考試只剩兩周了,元旦假期就是為了做這個的,沒有時間浪哦。”
    接著沈澤低下頭,親昵地在黑暗里蹭了蹭女孩的面頰。
    顧關山呼吸瞬間亂了。
    “借用你半個小時。”沈澤在黑暗中沙啞道︰“只要半個小時……跟我過來。”
    沈澤帶著顧關山下了樓,樓下積著厚厚的一層雪,顧關山踩在上面時嘎吱嘎吱地響,沈澤帶著顧關山走向那堵他們初次見面的白山牆。
    白山牆上的爬山虎上也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那里背著光,極為昏暗,雪花紛紛而落,掉在了沈澤短短的頭發里。
    顧關山有些擔心地小聲問︰“你……不冷嗎?”
    沈澤道︰“沒事。”
    “你要給我看什麼啊?”顧關山迷茫地問。
    顧關山意識到了什麼,立即喊道︰“你不會要把我摁在這里實踐我在本子上畫的那些吧,沈澤,你千萬不能這麼干,我喊起來可響了!”
    沈澤︰“……”
    沈澤頭痛地捂住腦袋︰“這地方是不是會打開你垃圾話的開關啊?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跟我這麼說。”
    “不是的。”顧關山嚴肅地道︰“——沈澤,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還沒成年。”
    沈澤忍著邪火兒說︰“你就少說兩句吧,沒有的事。”
    顧關山︰“沒有就行,不需要這麼苦大仇深的臉,我對你很欣慰——所以你想給我看什麼?”
    沈澤沒回答,只在原地靠著牆,坐進了厚厚的雪里。
    顧關山奇怪地效仿他,坐了下來,沈澤將旁邊的雪扒拉了一下,從里面拖出了一個紅色的塑料袋,里面裝著些看上去花花綠綠的東西。
    “買了一些這個。”沈澤揶揄地道,“——來幫我圓一下小時候的夢吧。”
    顧關山驚訝地睜大了眼楮︰“誒?”
    沈澤將塑料袋打開,是他買的違禁品,煙花爆竹仙女棒一應俱全,像是八歲小朋友趕完年集後的標準配置。
    顧關山說︰“……非春節期間點這個是要罰款的!沈澤你果然是來帶我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來了!”
    沈澤笑了起來,摁著她︰“那你也來了——今天這賊船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顧關山道︰“這賊船我又沒說不上!別小看我,有沒有二踢腳?竄天猴呢?”
    沈澤︰“……”
    顧關山搶過沈澤手里的袋子,翻了翻,悻悻道︰“為什麼沒有二踢腳?竄天猴也沒有……沈澤你是不是不會點,我小時候過年買竄天猴一買都買五把,二踢腳得買三大盒,人稱二踢腳小霸王,左鄰右舍小朋友看到我上街點炮仗都嚇得亂哭。”
    沈澤撐著自己的面子道︰“太響。”
    顧關山狐疑地看著他︰“……你還怕響?你不怕。沈澤,我覺得你像是不會玩的樣子。”
    沈澤心虛地隨便哦了兩聲,脫了外套,頂在了顧關山和自己的頭上,擋住掉落的雪花,像是怕她凍著。
    然後顧關山拿出打火機,遞給了沈澤。
    沈澤拿出一個小火樹銀花,放在了雪地里,夜空中雪花紛飛,微風一吹,便散的猶如春日柳絮。
    老城區的路燈昏暗,沈澤小心地將引線拆了,點燃。
    顧關山凍得手指青白,腦袋頂著沈澤的外套,有點冷地往沈澤的方向拱了拱。
    沈澤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為她取暖——而那一剎那,煙花的引線燃盡。
    ——萬千光點迸向這個世界,仿佛劃過夜空的星星。
    煙花被風揉碎了,咻咻的花火燃了這個雪夜,世界黯淡,火花卻燃燒著跳躍起來。
    沈澤側過頭望向顧關山,喃喃道︰“——我和謝真認識十幾年,他是我發小兒。謝真他小時候可討小姑娘喜歡了,喜歡他的小姑娘老是跟著他,一大串……他現在也比我受歡迎一點。”
    “後來有次,大概**歲的時候,過年和他吵了一架,他嘲笑我……”沈澤頓了頓,尷尬道︰“——你猜的沒錯,我確實不怎麼敢玩煙花爆竹。謝真就嘲笑我不僅不敢放炮仗,還沒有小姑娘跟我一起玩。我當時特別生氣,放話說……”
    沈澤嗤地笑了起來︰
    “……我遲早要和我喜歡的小姑娘一起,放一次煙花。”
    煙花將他的面孔映得明亮而燦爛,顧關山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他身邊,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連看都不敢看他了。
      啪啪的火光中,氣氛變得溫柔又繾綣。
    打破那氣氛的是沈澤,沈澤惡劣地將那小本子遞回給它的主人——顧關山手里。
    然後沈澤靠近顧關山的耳畔,微一吹氣︰
    “說到這個——你畫的那些小畫。”
    他促狹道。
    “我那地方,比他們大點兒。”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空氣中寂靜流淌了片刻, 沈澤絲毫不覺臉紅, 只覺得顧關山格外的好逗弄,她在這方面向來臉皮薄的不行,此時她的耳尖紅得像花兒一樣。
    夜空之下, 白雪皚皚。
    沈澤又逗弄她︰“——我記得那些畫小黃圖的畫手第一次看到自己男朋友的尺寸,都會產生落差感……”
    顧關山又要哭了︰“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其實也沒什麼。”沈澤正經道︰“我就是覺得挺有意思, 比方說那個正面進的體位……”
    顧關山氣得上手掐他。
    沈澤嗤嗤地笑了起來,又調戲小姑娘︰“行行行, 不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顧關山︰“……”
    知道個屁啊!顧關山把臉埋進了膝彎, 連理都不想理沈澤了。
    沈澤又笑了起來, 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道︰“畫的不錯,但是以後可不能靠這個吃飯啊。”
    顧關山悶悶地說︰“不要管閑事, 那是人體。”
    沈澤笑笑, 伸手將她的頭發掖到耳後, 顧關山在學校只扎了個馬尾辮, 在一天的折騰後頭發微微有些散, 發絲柔軟縴細,沈澤忍不住捏著輕輕捻了捻。
    火樹銀花放干淨了, 煙灰落在厚厚的雪上, 火紅的紙殼子在熊熊燃燒。
    他又從袋子里抓了仙女棒, 顧關山又笑了起來, 接過了那根裹著塑料紙的小火|藥棍兒。
    她說︰“我記得小時候這些仙女棒都是不穿衣服的……灰綠色的火|藥都露在外面, 我小時候很喜歡拿在手里點著玩,被那個火|藥燒過腳面,現在就安全多了。”
    沈澤揶揄道︰“你是有多喜歡玩這些東西啊?玩火尿床,你小時候會尿床嗎?”
    顧關山臉上一紅,嘴硬道︰“……你才尿床!”
    “好了,拿好了。”沈澤一眨眼楮,問︰“你小時候是大魔王嗎?”
    顧關山說︰“不是,是大魔頭。”
    然後沈澤以打火機點了她的仙女棒,顧關山驚叫一聲,然後笑了起來——沈澤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的笑容,開心得發自內心,猶如春天破開的冰川,笑聲清脆得像個孩子。
    她的臉被映得光彩奪目,眼楮里閃爍著繁星和火光,沈澤拿起手機拍了一張她的照片,他拍照技術不行——沈澤只消看了一眼就打消了拍第二張的念頭,然後他點亮了自己的那根。
    他揮了揮那根煙花,問︰“顧關山,你的名字有什麼特殊的意思嗎?”
    顧關山疑惑地問︰“怎麼了嗎?”
    沈澤說︰“我一直以為你是跟著《關山月》這首詩起的名字……就是那個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的那首詩。”
    顧關山愣了愣︰“不是,這個只是關山兩個字而已,是我爸喜歡這個意象,所以起了這麼個名字。”
    沈澤頓了頓。
    “但是你怎麼會想到這首詩呢?”顧關山迷茫地問︰“這是首分別兩地的詩啊,兆頭不好。”
    冰冷的雪壓了下來,天際響起撕裂般的風聲。
    沈澤一愣︰“沒什麼,我肚子里墨水不多……只想起來了這一首而已。”
    顧關山在忽然吹起的北風中溫暖地笑了起來,將燃盡的仙女棒丟到了一邊,對沈澤揶揄地說︰“你記不記得你剛剛對我說了什麼?”
    沈澤︰“?”
    顧關山笑得眼楮都眯了起來,她捉住了沈澤的手腕,道︰“沈澤——玩火尿床。”
    “你今晚可得小心點,不要尿床喔。”
    沈澤那晚尿沒尿床,顧關山不得而知,他自己也絕口不提。顧關山知道的是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整個世界銀裝素裹,詩意萬分,而他們的第三次月考卷子輕飄飄地發了下來。
    顧關山頭痛至極,她的語文現代文閱讀錯的厲害,十八分才拿了九分——顧關山從來都不會做這種東西,不過語文成績還算能看,作文沒跑題,因此拿了個還算中規中矩的120分。
    至于數學英語,一向是顧關山的強項,但考的也不算太好——都沒過130,顧關山頭痛地想如果正兒八經地學藝術,那擠佔時間的程度肯定和畫幾張稿子不能比,但是畫了幾張稿子就把成績拉成了這模樣,可想而知以後的路之難走。
    想上藝術類高校的確不需求很高的文化課成績,過個二本線就已經算不錯,過一本線的更是寥寥無幾——但是顧關山明白,繪畫的基礎是過硬的文化課功底,畫畫是一個審美決定上限,文化決定內涵的事情,文化課萬萬馬虎不得。
    至于歷史地理政治,也不算很差,平均也有個85分以上——但整體的名次下滑了,顧關山不太敢讓自己爸媽知道——怕他們發瘋。
    好在這場考試不算多重要,考試的時候連考場都沒分,也沒排名次——顧關山這樣安慰著自己,他們不會知道的。
    然後。就到了走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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