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格蘭瑟的光,安娜在百年旅館內享受了幾天溫暖爐火、精致烹調,除了為了凱瑟琳家族的臉面不得不時刻穿著拘束的禮服這一點,安娜過得可謂是自在極了
啟程跟隨格蘭瑟回聖殿的那一天,魯爾鎮長親自來送行,與格蘭瑟進行高層之間客套的會晤之後,魯爾鎮長拉過安娜,往安娜手里塞了一包東西︰“小姑娘,我知道你喜歡喝密特,特意給你準備了一些。老伯祝你以後的旅途香甜卻不膩人。一路順風。”言罷,愛憐地拍了拍安娜的手。
憶起上次喝到密特的時候還想著“回原來的世界”這回事,最後以“難以做到”的自嘲收場。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但人性的特點卻是共通。盡管只與魯爾鎮長相處寥寥幾日,安娜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屬于這個世界的歸屬感。人啊,真是奇怪呢安娜笑著答道︰“我記下了,老伯。我以後會來看你的。”
“安娜小姐,我們走吧。魯爾鎮長,布萊頓鎮就拜托您了。”
“聖子大人,我的榮幸。“標準的日祈禮。
“安娜小姐,我們到了。”在馬車上昏昏欲睡坐姿歪七倒八的安娜驚站起,“咚”得一聲撞到了馬車頂。
“對不起,安娜小姐,你沒事吧”平常明淨澄澈的金眸蒙上了憂慮的翳。
本身就是自己失禮卻還害得格蘭瑟這般的安娜除了尷尬還有羞愧,手足無措道︰”我沒事的,格蘭瑟大人,都怪我”
像是蕩著秋日粼粼的湖光︰“安娜小姐無需喊我大人“,喚我格蘭瑟就好,同樣的我喚你安娜可好”
安娜覺得自己要溺死在這一低頭的溫柔之中了︰“好的好的,格蘭瑟。”
“安娜我們到聖殿了,下車的時候小心哦。”
也許貧窮真的能限制一個人的想象,“鄉下人”安娜暗自腹誹。
一側高聳入雲的筍狀塔樓先聲奪人,主樓外牆以斜柱加固支撐,屋頂設有一采光的高樓,熠熠生輝。外表的正面牆多用形象夸張的浮雕裝飾,多以太陽為原型,在陽光的照耀下金光流轉,正應征了那句“金碧輝煌”。正門口薄殼般的穹頂正中有三個半圓形拱門,居中的最為特別,以若干層次逐步向內收斂,玻璃上的紋樣繁雜繚目,給人以一種神秘的肅穆感與壓迫感。
正中的拱門之下站著一大堆身著白袍的人,周圍有數十個威凜的聖騎士,混亂的場面在格蘭瑟下馬車的那一刻卻多了一份虔誠,不約而同地小幅度躬身迎接格蘭瑟的歸來。除了那位穿著象牙白袍子,須發皆白面上卻絲毫不見老態的老者
安娜亦步亦趨地跟在格蘭瑟後面,看著他用彎成月牙的笑容一一回了躬身禮,隨即攙住那位老者,一貫溫柔的聲音摻了孺慕︰“萊特長老,何必勞煩您來親自迎接我。“
”你這孩子,我是擔心你啊。“沙啞而溫和的聲音是嗔怪的意味。
格蘭瑟頗有些哭笑不得地回應︰”萊特長老,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外出日祈巡禮了“,隨即略傾身,”這位是來自暗之國的安娜,是我的朋友。“
听到朋友這個形容,安娜受寵若驚,這是獲得聖殿高層人物的認可了嗎然後一個回神,摘下女巫帽來了個大大的摘帽禮,低頭致意︰“萊特長老,您好,我是安娜凱瑟琳。“要是艾琳在場的話肯定被氣得半死,淑女行的是哪門子的摘帽禮,是屈膝禮好不好況且碩大尖頂的女巫帽放在胸前只能用“滑稽”二字來形容。
此時滑稽的安娜絲毫沒有察覺,萊特長老笑著以點頭回禮,眼角細細的紋路平添了幾分親和,揶揄道︰“真是個可愛的孩子。這可是格蘭瑟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孩子,沒有聖女的誕生是命中注定也說不定呢。”
“安娜的確很可愛。”
對萊特長老的話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安娜覺得自己就要融化在格蘭瑟的那句“可愛”里了。
“是的,謝謝夸獎”已無摘帽禮可行的安娜補上了優雅的屈膝禮,如果沒有胸前那個大大的女巫帽的話。
作為聖子的朋友,安娜自然地被安頓在聖殿的一處風景頗好的偏殿內。高大、寬敞、明亮,窗戶上以五彩玻璃瓖嵌圖案,無論是打開還是合上都別具風情。偏殿外是一個小花園,體積不大,但假山、流水和未到開花季的荷塘一應俱全。安娜最喜歡的是那棵高達二十米的羅漢松,條狀披針形的常綠葉螺旋而生,秋日的暖陽灑下來,金綠輝映,煞是好看。
但是,這已經是第八天了吧
“阿雅,聖子大人現在在哪里啊“安娜期待中又含有極大怨氣地地朝門外的侍女喊道。
”安娜小姐,聖子大人現在正在聖城與利茲鎮交界處給需要的人發放祝福石。“
安娜已經不知道自己第幾次問出這樣的問題了,而阿雅每次回答的內容都不帶重樣的,于是安娜每次發問時期待和怨氣的比重愈發失調。
氣憤地往床上一攤,最愛的羅漢松連著欣賞第八天也是夠膩味了,什麼時候才能拿到大陸通章啊
大陸通章蘭斯大陸對法師流動管控極嚴,如果沒有大陸通章法師前往與自己魔法屬性不同的國家,不要說後續聖殿的追殺令了,能從把守邊境的本國法師手里逃脫不死也得脫層皮。但是並不是完全阻止法師去別的國家,比如國家或是大家族之間會晤這種在所難免,還有少部分法師私事處理啊,或是純粹旅游這種,聖殿就起到了作用。
聖殿對于蘭斯大陸來說是一個均衡的存在,聖地的各城鎮居住著的都是聖殿的信徒,這些信徒都是平民。而以聖殿為中心的聖城,不同于其他城鎮,這里住著的都是法師,各種屬性的法師,更多的是擁有掌控聖光能力的光法師。掌控聖光可以干什麼呢最主要的是治愈。治愈能達到起死回生級別的便是聖子,聖子其實就是光法師里的佼佼者,但這樣的佼佼者並不是說有就有的。聖子,大概就是那種百年才能出一個的天才人物。
不過這種治愈能力和安娜的預言能力都是有限制的,要是治愈那樣霸道,醫生就不該存在了。治愈是極其消耗精力的,所以能請動光法師的大多同為法師,畢竟法師總有些疑難雜癥是醫生們束手無策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請一位光法師很貴。
盡管如此,這樣的能力也奠定了聖殿在蘭斯大陸的地位,不僅僅是因為千年前的魔獸暴動聖殿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也是因為這樣的能力各國都會選擇與聖殿交好
逐漸逐漸,聖殿就成為了這樣一個中立且制衡的存在。
至于安娜心心念念的大陸通章,其實大陸通章的制作並不是由聖子全權負責,而是交予那個同時負責檢查嬰兒屬性的機構“判”。大陸通章的審核過程極其嚴格,掘祖墳式的盤問,對魔法控制力各方面的考驗等等審核過了才能開始制作,而制作也是需要周期的。制作過程大概就是光法師引導聖光貯存在特制金屬塊內直至形成太陽的形狀,快則半月慢的三個月的都有,取決于為你制作的光法師聖光控制力如何了
安娜現在去登記排隊的話,最快也得三年後排上審核,而且安娜做的非單國通行證,听說多國通行證制作周期更長,這讓想著一年內在各國旅游完順帶完成任務然後功成身退回老家嫁人的安娜根本無法接受
再加上,論起聖光控制力,誰也沒有天才光法師聖子強吧
可是自從那天大門一別之後安娜連格蘭瑟的影子都沒見到過
陽光譜寫的金色旋律逐漸變得纏綿,緩慢調以橘紅的色調,與羅漢松的針葉繞轉成一個個螺旋的渦。
安娜手捧了一杯用于平息怒火的香醇密特,坐在高腳凳上晃蕩著半露的腿,第三次在心底暗暗下決心︰明天不管三七二十一厚著臉皮也要親自去格蘭瑟面前刷刷存在感,最好再暗示暗示大陸通章這回事
“安娜小姐,聖子大人于主殿召見。”是一個男僕的聲音,好像是
格蘭瑟的首席侍官
安娜一口飲盡杯中的密特,不忘以最快的速度換上女巫服,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還把換下的屬于聖殿所有物的真絲睡裙塞入儲物戒。
不愧是聖子,八天就做好了大陸通章,真是令人驚嘆的天賦
不過片刻,安娜欣喜地打開房門︰“久等了,侍官大人。”走了幾步,安娜回神,想著以後沒準不回來了,朝著這八日與自己算事朝夕相處的小侍女喊道,“再見了,阿雅。”
像是有所感應般的,阿雅甚是鄭重地行了個躬身禮︰“再見,安娜小姐。”
主殿聖子居住的地方。
在侍官的引領下,安娜進入了主殿的大廳。不同于自己這八日所住的偏殿,也與外面金碧輝煌的感覺不同,這里光線幽暗,給人以一種堅固、沉重、敦厚、牢不可破的權威感。而上次在大門口看到的采光高樓,竟是唯一能夠射進光線的地方。
大廳的兩旁是緊貼牆壁的雕花台,台上等距地擺放著數量驚人的八角燭台。玻璃罩與扁蠟組合,是通往隔斷門的必經之路。
“噠,噠,噠”極其有規律的頻率,是腳踩木質階梯的聲響。
年久失修的隔斷門被打開,是身著在幽暗燭光下顯為靛藍色袍子的格蘭瑟,一如既往的溫柔嗓音︰“真是抱歉,安娜小姐,讓你多留下些時日,都怪那些”就像是鋼琴表演者的失誤,祥和大調猛地滑音為略顯陰暗的小調,“你噴了什麼味道的香水“
”我沒有”安娜莫名其妙極了。
“沒有嗎”燭火下眼尾上翹,隱綻紅蓮。格蘭瑟低聲呢喃,在幽靜的主殿里卻清晰可聞,“安娜小姐,大陸通章我已經做好了,只是我想知道凱瑟琳家族的預言能力是否真實。你可以預言下接下來一個晚上發生在主殿的事嗎“
預言範圍並不大,間期也不長,提出的要求也合乎情理,以自己嫡系後代的能力沒準連預言代價都沒有。至于稱呼從親昵的”安娜“改為”安娜小姐“,大概陰晴不定是上位的特質吧
想起馬上能拿到大陸通章開始旅游的安娜,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是大寫的興奮︰“好的,格蘭瑟大人。”
預言術的催動很簡單,全憑意念。
拿艾琳的話來講就是,心無旁騖想著你要預言的事,凱瑟琳自會告訴你答案。
至于以什麼形式告訴你,告訴你多少內容,那就是各憑各的本事了。
安娜閉上雙眼,長而翹的睫毛上跳躍著點點燭光
她看到了七枝燭台的火舌卷繞,燭滴滾落于冷暗的銀質容器。
她看到了燭火撲閃,晃動的五彩琉璃簾在牆上映出斑駁的影。
她看到了簾後是一如精雕美玉般的金發少年在褻玩一渾身赤裸的女子。
而當那女子抬起那張痛苦中又似帶著歡愉的臉時,那是
安娜身體軟倒下的瞬間看到的是那雙原本流轉萬千金光的雙眼被橘紅色調的燭火腐蝕,再也不見蹤影
不短小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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