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見姐姐出去了,小謹嘟著嘴,問月蘭,“干嘛不讓我說話?”
    月蘭嘆口氣,“你看你姐完好無缺,身體正常,就當那天我說的話是謠言吧,她知道了反而難受。”
    知道這傳言了,是個人都會害怕,害怕自己的枕邊人某天會不會克死自己。再加上知道自己最親的爺爺明明曉得這些傳言,還是把自己嫁過去了,豈不是更加心寒。
    既然阿薇與那鰥夫已做了夫妻,月蘭覺得,再說這些,自己就是做了壞人了,萬一那傳聞真是謠言呢。只是才兩天,鎮上這個傳聞就傳到了村里,傳得人盡皆知,月蘭不知道,能瞞阿薇到何時。
    小謹卻把嘴努得更高了,“這個鰥夫肯定對姐姐不好,不然怎麼會不陪姐姐回來?”
    月蘭其實也覺得是這麼回事兒,只不過剛才阿薇輕描淡寫地揭過去,她不好意思多問罷了。
    出門沒走幾步,阿薇覺得後面好像有人跟著,轉頭過去,見是自己的舅媽王氏。
    真是許久沒見了,她雖不願看到這人,還是打了聲招呼,“舅媽。”
    王氏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走上前來,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一個人回來呀?”
    阿薇又解釋了一遍。
    王氏吐出一口瓜子殼,故作關切地道︰“不是說男方家里不缺錢嗎?怎麼還這麼辛苦,晚上了還做活兒,仔細傷了眼楮。”
    阿薇敷衍地笑了笑,她對王氏真沒有什麼好說的。
    王氏卻不打算收口,她的話題才剛剛開始。
    “阿薇,鎮上那個傳聞,看樣子你還不知道吧?”
    阿薇蹙了蹙眉,不知道王氏葫蘆里要賣什麼藥,“什麼傳聞?”
    王氏見她是真的不曉得,頓時興致高漲,把自己听來的鰥夫克妻傳聞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听到王氏講那新娘子死狀如何恐怖,阿薇雞皮疙瘩頓時起了一身,卻保持著質疑,“舅媽是說,這個鰥夫克妻的傳聞說的是我的丈夫?”
    王氏眼神肯定地點了點頭。
    阿薇想到村民們的竊竊私語,想到回家後月蘭和小謹的反應……
    “舅媽,我還要下山買東西,就不和您多聊了。”
    看著阿薇面色發白,急速離開的樣子,王氏心里很是受用。
    在王氏的眼里,丈夫的這個外甥女就是個狐媚子一般的女人,不然自己的兒子為啥心心念念想著她,不嫌她家窮,不嫌她家拖累。從前青松不知背著自己拿了多少好東西給這個狐媚子,王氏想想就生氣。這也就罷了,她總算是替兒子打消了娶這個女人的念頭,可兒子卻遲遲不肯與陳家姑娘相看。這是為啥,不就是雖然娶不到,心里還想著唄。
    後來听說這狐媚子得了十里八鄉頭一份聘禮,找了個覃州府的婆家。王氏忿忿不平,這種好事怎麼就叫這狐媚子踫上了。
    直到她听到了那個傳聞,心里真是好不痛快。
    王氏呸呸呸地吐出幾口瓜子殼,轉身得意地往回走了。
    阿薇一口氣走到山腰了,覺得有些累,找了塊石頭坐下來,心里回蕩著王氏的話,覺得盛夏的天氣竟有了些寒意。
    卻又想著,這個舅媽向來和自己不對付,就算真有這個傳聞,她多半也夸大其詞,想嚇一嚇自己。
    王氏又沒有親眼見到那新娘子的死狀,卻說得如同身臨其境一般,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她覺得還是等見到爺爺好好問問,不能偏听別人的言辭。
    到了鎮上,阿薇尋了幾個爺爺經常擺攤的地方,都沒有看見人,最後遇到那賣糖人的小販,听他說,爺爺已經收攤回去了。
    她心知是與爺爺恰好錯過了,正打算沿著往回的路去追爺爺,轉身卻見一個修長的人影駐足在不遠處,在人群中十分打眼。他墨色的眉蹙著,一雙好看的眼正望著自己。
    阿薇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辰軒,再想到那個傳聞,不禁有些恍惚。
    這樣一個人真的是傳聞中擁有克妻命,在新婚之夜害自己妻子慘死的人嗎?為何看到他,便覺得這個傳聞必然不實?
    此刻她只想著,他下山找自己,說明他還記著回門的事呢。
    阿薇露出一抹淺笑,快步朝他走去。
    第11章
    阿薇走到他近前,垂著的雙手不自覺絞在一起,笑著問,“你來了?”
    辰軒點了點頭,半晌道︰“你要回去,也當告知一聲。”
    他早上起來,房間里已不見她的身影。他四處找尋了一番,仍是不見。心里忽而閃過一個念頭,這兩日自己對她甚為冷淡,想來她是動了去意。只是他早先心頭定下的補償還未兌現,深有歉意,便打算登門謝罪,再與她家人商量賠償事宜。可他下了山,來到鎮上,卻不知要往何處去尋她。他不知道她家的住處,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
    他想起擺攤的老丈,決定去踫踫運氣,沒想到還真在這里見到她。
    “我知道你睡得晚,不想打擾你。”阿薇垂著頭,低聲道,心想他一定是生氣了。
    辰軒思忖片刻,道︰“我與你一道回去,以免你家人誤會,責難與你。”由他將事情的始末講清楚,才能求得對方諒解。
    阿薇抬頭看他,見他面色變得溫和了許多,高興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走了幾步,辰軒突然停下。
    他指著前面路人歇腳的涼亭,對阿薇道︰“你在此處等我,我上山取些物件,再來與你匯合。”
    阿薇見辰軒轉身,忙叫住他,也不知他要取什麼重要東西,只道︰“可是等你回來再去村里,可能有點晚了。”爺爺、小謹和月蘭都等著他們開飯呢。
    辰軒見天色尚早,不知她為何有此一說,也不打算瞞她,便道︰“我想取些銀兩,再備些禮品。此事我錯在先,禮數務必周全。”他下山走得急,身上竟分文未帶,如此登門,似乎欠缺誠意。
    阿薇心頭一喜,覺得他當真是個有心人。
    “不用了,我剛才已經買了很多東西回去了。回門帶些實用的東西就好了,咱們家不講究這些。一會兒我告訴爺爺,那些雞蛋、糧食和肉都是你買的,他會高興的。”
    回門?辰軒這才反應過來今日是歸寧之期。他一時滯住,原來事情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阿薇已走到前面,時不時回頭看他,眼里隱約有些催促之意。
    辰軒輕嘆口氣,漫無目的地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無話,快行到小瓷山山腳處時,阿薇遠遠就看到喬老頭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旁邊是沉重的擔子和工具箱,周遭都是曝露的泥土,那孤獨的身影便顯得尤其明顯。
    阿薇看到爺爺在捶腿,心想他一定累壞了,趕忙跑了過去。
    喬老頭見是阿薇來了,神情甚是復雜,忘記了疼痛一般,霍地站了起來,“阿薇!”
    “爺爺。”阿薇扶著爺爺坐下,“爺爺,往後您一個人,在村里接點活兒就好了,不用這麼辛苦。”
    喬老頭這才呵呵笑著,“做了幾十年的補瓷匠,一日不做都閑得慌。你放心,爺爺身子硬朗著呢。今天是你回門的日子,爺爺記著呢,這不,今天只擺了一個早上便收了攤。”
    他心頭其實另有難處,自那鰥夫傳聞傳到村里後,村里人都說他喬老頭是個黑心的,拿孫女的命換錢。他不願待在村中受人指點,也不想真的靠聘禮剩余的錢過日子,便強撐著也來擺攤,不願坐實了村人對他的猜疑。
    阿薇又勸了爺爺幾句,見爺爺總是盯著自己身後看,這才發覺自己遺忘了什麼。
    她轉身,見辰軒正尷尬地站在不遠處,心頭有些責怪自己忽略了他。
    辰軒見祖孫二人都在看他,踟躕片刻,走上前向喬老頭行了一禮,“老丈。”
    喬老頭面色微變,阿薇見了,忙對辰軒使了個眼色。
    辰軒也發覺自己這個稱呼有些不妥,猶豫了半晌,方改口道︰“岳祖父。”又是一禮。
    喬老頭這才笑著應了聲,又道︰“咱們鄉下沒太多講究,你跟著阿薇叫我爺爺就好。”
    阿薇見時候不早,三人也不便頂著烈日在山腳下說話,便將挑子放到自己肩頭,對喬老頭道︰“爺爺,月蘭和小謹還在家里等咱們,咱們快回去吧。”
    喬老頭嗯了一聲,卻未動,看了看阿薇肩頭的挑子,又看了看一旁文質彬彬的孫女婿。
    辰軒明白喬老頭的眼神,他心中對喬家有歉意,自不願惹了喬老頭不悅。而且有他這個年富力強的男子在,自沒有讓老弱婦孺擔重的道理。
    辰軒走到阿薇面前,將擔子挪到自己肩頭。
    “你…會挑嗎?”阿薇小心翼翼地問。她覺得辰軒應該沒有挑過擔子。
    “試試。”辰軒挑著走了幾步,開頭有些搖晃,在喬老頭的提點下,調整了姿勢,逐步穩健起來。
    于是,阿薇提著工具箱,扶著喬老頭行在前面。辰軒挑著擔子行在後面。
    阿薇時不時回頭,見辰軒挑著擔子並不吃力,便放心了。只是他的如玉氣質配上一副扁擔,似乎不太協調。
    喬老頭見阿薇頻頻回頭,心里揣度,小夫妻倆的關系應該還不錯,他心里舒暢了許多,還是忍不住低聲問一句,“他對你如何?”
    阿薇抿了下唇,道︰“他不愛說話,不過心腸是好的。”
    喬老頭點點頭,引著阿薇快走了幾步,這才道︰“他這七年間想必日子不好過,你多體諒他一些。”
    阿薇看著爺爺,看來爺爺說的也是傳聞的事,“爺爺,我正想問您呢,那個傳聞,真的是說的他嗎?”
    喬老頭嘆口氣,“不錯。”喬老頭知道孫女之前已回過村里,想來那個傳聞她是知道了。
    他也不打算再瞞著阿薇,便將那天她出嫁之後,月蘭上山說了傳聞的事情,以及村里這兩天俞傳俞烈的情況都一一道來。
    “你莫要擔心,爺爺不信這種謠言,你也莫信。爺爺找了幾個先生將你們的八字測過了,都說是相合的。”喬老頭怕阿薇心有余悸,又道,“從前他來攤子上的時候,出手就十分闊綽,如今你嫁過去了,也該知道他做的事情與爺爺不同,斷不是個缺錢的人。這樣俊俏懂禮又有本事的小伙子,十里八鄉還能找出來第二個?你可不要為了幾句閑話與他生了嫌隙。”
    阿薇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她心里想著,爺爺知道這個傳聞的時候,想到的是去合八字,而不是立即去把她的花轎追回來。可見得當時爺爺心里並非半點不信這個傳聞,只是他需要給自己一個理由,一個不把這樁婚事破壞的理由。
    如果把花轎追回來,這樁婚事便只能退了,聘禮便要退回去。
    而聘禮的錢貼了不少給小謹的束,小謹往後在鎮上的花銷用度,也還要靠剩余的銀兩。
    辰軒的聘禮猶如一場及時雨,讓小謹去鎮上讀書的機會失而復得。若因為傳聞而退婚,此事便又得而復失。小謹的前途,爺爺心里從來殷切期盼,難免承受不住。
    雖然明白爺爺的難處,阿薇心里還是忍不住失落。終究爺爺對自己的好,是有限的。
    此時仍是盛夏,小瓷山上鮮有樹蔭遮擋,阿薇走著,不知不覺已出了一身汗,回頭看挑著擔子的辰軒,額頭鼻尖都滲出豆大的汗珠。
    阿薇又想,到底這個丈夫是自己中意的,如果爺爺真的把花轎追回來,自己便失去了這段緣分。退婚以後再要議親,只怕難上加難,將來能嫁的人,更不知是何等貨色,想來爺爺也為自己考慮了這點。
    念及此處,阿薇便覺得多思無益,徒增煩惱不如努力過好當下的日子。
    阿薇讓爺爺慢慢走著,自己則返回到辰軒身邊,拿出帕子替他擦汗。
    辰軒不自在地躲閃了幾下,阿薇尷尬地收回了手。
    “辛苦你了。”阿薇只得無話找話。
    “無妨。”辰軒淡淡應道。
    阿薇覺得,他這個人真是別扭,有時候很溫和,有時候又冷淡。她看不透,心里難免又不踏實起來。
    到得村口,一行三人很快引起了村民們駐足觀看。從前都是私下里議論的村民們,這會兒似乎受了什麼刺激,竟然當著三人的面就說了開來。
    “那個幫喬大爺挑擔子的就是他家孫女婿?長得真是俊啊!咱們山窩窩里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不是說是個補瓷匠嗎?看那樣貌、打扮,實在不像啊!看來家里殷實得很啊,要不然怎麼能出那麼高的聘禮?”
    “他就是那個克死老婆的鰥夫嗎?怎麼會是長這個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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