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就別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先把眼下這關過了吧。爺爺他今天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于萍長長嘆一口氣,低聲說:“傻孩子,都到這種地步了,還怎麼好!”
听到母親這樣說,凌萌初更加難過,眼眶都忍不住濕了,哽咽道:“媽,您好好照顧爺爺。我馬上到民政局了,先掛了。”
除了對爺爺病情的擔憂,凌萌初對于接下去要發生的一切也是一片迷惘。像是被人架著刀逼上了梁山,無可奈何,更加不知所措。
不過依到眼下的情形,她是沒得選了。
兩周前爺爺突發腦溢血,如今還在醫院里躺著。老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紀,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看到她結婚,找個人安定下來。
凌家三代單傳,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兒,自打她成年以後,爺爺就一直操心著她的婚事。這幾年更是隔三差五就安排她去相親。她是個很隨性的人,一向不願受拘束,對于爺爺的安排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相親也都看心情,心情好了便去見一面,若是心情不好,那就是面都不會露一下的。
她一向奉行“非真愛不嫁”,也一直在尋找真愛的路上不遺余力。可直到現在,她的意中人也不曾駕著七彩祥雲前來找她。她的真愛在哪里?一片茫然。
如今卻是要像很多都市男女那樣妥協于現實了。
一個人單身久了,會漸漸變得麻木,失去愛和被愛的能力。至今她都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在少女懷春的年紀,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壓根兒就沒正眼看過班上的那些男生。讀大學和研究生這幾年,文學院清一色的女生,男生稀缺,少得可憐。她就算有心談戀愛,也找不到人去談。
不知不覺中,她就已經二十三歲了。別說真愛了,她連戀愛都沒談過一場。說出來都有些丟人啊!
既然不能嫁給真愛,那麼不論嫁給誰于她而言都無所謂了。
出租車很快便停在了半山區民政局大門口。
“到了姑娘!”
“謝謝。”她付了車錢,迅速下車。
她下車的同時,一輛白色的suv平穩地停在民政局門口。車牌正對著她,一串數字中有三個顯眼的“8”。
她遠遠瞅了一眼,覺得這車牌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見過。
正思忖間,右側車門打開,年輕的男人直接從車里走下來。
第2章 第2幕戲
第2幕戲
看到那張臉時,凌萌初方倏然驚覺。是了,這是霍聲遠的車!難怪她會覺得車牌熟悉。前不久他還用這輛車載她去過醫院。
男人今天穿了套藏青色的西裝,別藍黑相間的斜條紋領帶,氣質卓然,很有業界精英的派頭。
他的衣著打扮向來隨意,和他不走尋常路的個性有關。即便在一些大型場合,她也很少看到他穿西裝打領帶。倒是真沒想到今天不過領個證而已,他居然穿得這麼正式。
反觀他這麼正式的穿著,凌萌初這一身可就太過隨意了。寬松的米色毛衣,搭配灰藍色百褶長裙,外面套一件長風衣,腳上則是一雙帆布鞋,怎麼看都是學生裝扮。
她對于領證這件事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在學校上完一上午的課就直接來了半山民政局,也沒想到回宿舍換身衣服。要是她一早就知道霍聲遠今天會穿得這麼正式,她就應該換套衣服的再來的,畢竟這樣才顯得禮貌。
凌萌初沒叫他,可他卻已經看到她了。邁著大步子直接朝她走過來,音色清潤,“東西都帶齊了嗎?”
她輕輕點頭,回答:“齊了。”
其實哪里有什麼東西好帶的,橫豎不過就是一張身份證和一份戶口本。
“那進去吧。”他抬手指了指民政局大廳,壓低嗓音說:“我等下還要趕回劇組,抓緊點時間。”
“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民政局。
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領證的人很少。兩人根本不用排隊。
填表,拍照,一整套流程走下來都格外順利,中間都不帶停一下的。只是簽字的時候,凌萌初有一絲恍惚,捏著筆半晌下不去手。
這個字一旦簽下,就意味著她以後的人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直接從單身少女升級成已婚少女。她的生命里從此以後就會多出一個男人。他會成為她的丈夫,她會和他擁有一個共同的家。他們會住在一起,朝夕相處,參與彼此的人生。
她不清楚兩個並不相愛的男女結婚,他們過多久才會離婚。但是她知道最起碼短期內他們是不會離婚的。爺爺病重,她需要這本結婚證來讓他老人家寬心。
這樣一樁人生大事,說不猶豫自然是不可能的。雖然她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才做出這麼一個決定,可真正走到這一步,她反而躊躇不前了。
霍聲遠似乎知曉她的心事,福靈心至地問:“還沒想好?”
其實這件事哪里想得好。這儼然就是一道無解之題,她無從下手,更別無選擇。不論給多少時間讓她去想,她也是想不明白的。這天底下往往就是有這麼多讓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使人迷惘,使人無奈。
“想好了。”她用力捏緊手中的筆,扯出嘴角朝著男人微微一笑,現出兩顆可愛的小酒窩,“我在想爺爺的病情。”
她很笨拙地撒了個謊。
下一秒,提筆干脆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直接將手中那支黑色簽字筆重重地扔在桌面上,如釋重負。
霍聲遠看在眼里,知曉她的心思。做出這麼一個決定真是難為她了。
他看破卻也不點破,只輕聲說:“別想太多。”
——
一個小時後,兩人走出民政局,人手一本紅本本。
前後不過一個小時的功夫,兩人的身份卻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個小時之前,霍聲遠于凌萌初而言還僅僅只是世交之子,他們過去見過幾次面,但總體來說還是兩個陌生人。
一個小時以後,他卻變成了她的丈夫,他們是合法夫妻,即將開始一段未知的人生。
命運的神奇之處,可見一斑!
霍聲遠從褲袋里掏出錢包,將小小的結婚證放進去,並從里頭抽出一串鑰匙和一張信/用/卡,“既然領證了,你抽個時間搬到我那里去。”
凌萌初左手捏著另一本結婚證,伸出右手接過鑰匙,“這周六有空,我周六搬好了。我那里還有錢。”
言下之意是沒必要用他的錢,這張卡沒必要收。
霍聲遠微微皺眉,固執地把那張卡塞到她手心里,不容置喙的聲音,“我之前一個人住,家里的布置很簡單。你搬過去後會有很多東西需要重新買。既然是夫妻了,就沒必要跟我分得這麼清。初初,我是有心和你好好過日子的,把家里布置得漂亮一些,讓它像個家。”
凌萌初被男人話中的“夫妻”一詞震懾到了,心跳驀地漏了兩拍。
她顯然是還沒有適應自己的這層新身份。
是的了,就在不久前,他們剛剛領完證。那麼現在,他們便是合法夫妻了。雖然她還沒來得及去適應,可這的確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了。既然是夫妻,再這麼生分就說不過去了。
“我知道了。”她接過他手心里的信/用/卡,連同鑰匙和那本結婚證一起揣入包里,“那我先去醫院看看爺爺。”
見她收下卡,霍聲遠眉心舒展開,“坐我的車,我讓助理送你過去。”
“不用了,你不是還要趕回劇組嘛,別來回折騰了,我打車過去一樣的。”
“成吧。”他也不勉強她,囑咐道:“那你注意安全,我這邊忙完了就去醫院看看爺爺。”
“嗯。”她微微點了下頭,轉身就走。
她以為話題到了這里就已經結束了。沒曾想,身後卻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十分具有穿透力,“等等。”
“嗯?”她眉心一蹙,轉了個身,“你還有事?”
霍聲遠沖著她輕柔一笑,頗有一股風流雲散的意味,“再見,霍太太!”
***
霍聲遠確實趕時間,《憶遠》還有最後一點戲份殺青,這半個月以來劇組人員都在加班加點趕進度。這周劇組在橫桑取外景,他才在今天抽了兩個小時出來跟凌萌初到民政局領證。
他和凌萌初都是青陵人,凌家五年前舉家遷到橫桑,她的戶口就安在了橫桑。而他則是大學畢業後在濱江區買了套房子就有了橫桑戶籍。
如今看來還是有好處的,最起碼領證節省了很多時間精力,不用橫桑青陵兩頭跑。
陳炫的車速放得很快,將車子開得跟雲霄飛車一樣溜。霍聲遠坐在後座,胃被巔得很不舒服。
如果不是趕時間,他還真不願讓陳炫給他當司機,這小子的車技他簡直是不敢恭維。
他掏出錢包,將那本小小的結婚證取出來又看了幾遍,眼底布滿柔情,眼神溫柔得幾乎要溢出水來了。
大概誰都想不到向來以暴脾氣著稱的霍大導演會流露這麼溫柔的眼神。陳炫如果看到了,一定會掉一層雞皮疙瘩。
他點開手機相機,找了個好的角度,聚焦拍了一張照片,迅速上傳微博。
@霍聲遠v:「辦了件大事!(微笑臉)」
——
快到劇組的時候,霍聲遠突然讓陳炫把車停在了一家超市門前。
霍聲遠解了安全帶,輕聲吩咐:“你等我一下,我下去買點東西。”
陳炫點了點頭,“好的聲哥。”
片刻以後,男人回來了,手里提了兩大袋東西。
陳助理抬眸瞥了一眼,里面是各種包裝的糖果。
陳炫頓時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聲哥你這是要給我們發喜糖啊!”
“嗯。”霍聲遠點了點頭,“時間緊,下次再請你們吃飯。”
陳炫建議:“你應該讓嫂子一塊去發喜糖,大伙兒可都沒見過嫂子呢。”
兩人結婚,哪有一個人發喜糖的道理。
霍聲遠手里捏著手機在給凌萌初發微信,听到陳炫的話突然彎唇一笑,“她臉皮薄,我怕她害羞。”
陳炫:“……”
第3章 第3幕戲
第3幕戲
看到霍聲遠臉上流露出的蜜汁微笑,陳助理摸了摸自己發涼的手臂,覺得一陣惡寒。
尼瑪,霍導笑起來賊幾把恐怖呀!
還真不是他夸張,霍大導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氣,一言不合就摔劇本,動不動就罵人。他們這些朝夕相處的工作人員平時都很少看到他笑。
他不常笑,倒也不是說從來不笑。這人一旦笑要麼就是冷笑,要麼就是很寡淡的笑容。像這種溫柔的笑意對于霍導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陳炫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都不認識這人了。
下午霍聲遠突然讓他載他去半山民政局。他當時就震驚了,不可思議地問:“聲哥你去民政局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