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一下吧。”
有人看向聶向泰︰“我覺得事情還沒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朱校檢這個人藏的很深啊。”
“對!”
另外一個人站起來說道︰“如果不試探一下就直接全面開戰的話,似乎對咱們更不利。如果他知道的足夠多,是不會給咱們時間準備的。他不繼續動手,我猜著只有兩個可能。第一,他也在想怎麼試探,因為他知道的根本不夠多。第二,他是在等咱們給他一個交代......或者說,好處。”
“好處?”
有人笑起來︰“哈哈哈哈,若是要好處的話,在座的諸位加起來給他的好處,能把他的肚皮撐破。如果真的只是要好處那也就罷了,好說的很,大家牙縫里擠出來一些,也夠他一輩子享用不盡的。”
“別想的那麼簡單。”
聶向泰很是時候的擺了擺手,很自然而然的顯示著自己作為此處最尊者的地位。
“能做到緝事司檢事的,沒有一個廢物。”
聶向泰招了招手,讓那少女把自己扶起來,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們之前說的都很好,但是你們想過沒有,若是試探的話從誰開始試探?自然不能是從朱校檢開始,也不能是從他帶來的那些邊軍將領開始。還有,這個試探是直接把好處送過去嗎?”
眾人默不作聲。
聶向泰道︰“不是,我們得殺個人,殺個人才能試探出朱校檢的底線,才能試探出他到底要的是什麼?這個人分量不能很重,但站隊必須清晰。殺了他,無關大局無足輕重但卻能讓朱校檢肉疼一下,他若是這個時候還沒有做出全面開戰的姿態,那麼就有的談咯......好處嘛,給他就是了。”
“聶老,殺誰?”
“安爭。”
聶向泰笑著說道︰“這個人重要嗎?不重要,一個小角色而已。然而他的站隊很清晰,他就是朱校檢的人。他死了,朱校檢的反應就足以說明問題了。不過這件事大家都不要直接插手......紫家在城外不是還有兩個分支嗎?人手也不少,讓他們現在就挑選人手進城,今夜就動手。”
他看了看窗外︰“下雨了......殺人的好天氣啊。我記得城里有個雨來亭,地方不錯,應景兒。”
下雨了,雨點不大,但是很密集。安爭從客棧里出來的時候擎著一把油紙傘,握著傘柄的左手很穩定,雨不大風不小,油紙傘卻好像插在石頭里一樣紋絲不動。這樣的雨夜擎著傘出去散步稍稍有些詩意,可惜破壞了詩意的是安爭右手擎著的刀。
他回到客棧的時候杜新月已經走了,桌子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三個字......雨來亭。
大街上的積水並不是很多,黑色的靴子白色的鞋底,走在雨水上有一種潑墨畫般的美感。黑色帶紫金線條的緝事司錦衣看著很華美又不失沉重,和這陰沉沉的天氣黑慘慘的夜很配。他擎著傘,拎著刀,一個人順著大街往雨來亭那邊走。雨來亭在鹿城有一些名氣,卻並不是這亭子的緣故,而是因為亭子對面有一家包子鋪。
賣包子的那個老人家已經在這營生三十年,不管刮風下雨他都不會休息,每天做三百個包子,賣完了就收工。按照道理,他三十年的營生下來就算不能積累巨富,過的好一些是沒問題了。然而他依然穿著補丁套補丁的衣服,掛著補丁套補丁的圍裙,看起來髒兮兮的......然而他有一雙干淨的不能再干淨的手。
雖然手背上已經滿是老年斑,然而就算是最挑剔的小姑娘也不會因為這雙手而覺得他的包子不干淨。他的指甲修剪的很短,指甲縫隙里沒有一丁點污垢。
這不是最特殊的,最特殊的是這個老人家一輩子只賣肉包子,不賣素包。曾經有人問過他為什麼不賣素包,這樣可以招攬不吃肉的顧客。
老人說︰“我不吃素,為什麼要賣素包?吃素的人,我為什麼要求他來買我的肉包?”
他是個很怪的老人,但是......他做的肉包子,真的真的很好吃。
安爭擎著傘拎著刀走到雨來亭外的時候,看到了對面包子鋪里升騰起來的熱氣,在雨夜,那熱氣顯得更濃厚一些。安爭忽然想著,若是殺人之前吃兩個熱乎乎的肉包子,應該是很幸福飽滿的一件事。于是安爭走過去,將刀子放在一邊,雨傘放在一邊,在淨水池里洗了手,端端正正的坐下來。
“要多少?”
老人問。 安爭看了看那包子的大小︰“怎麼賣?”
老人拿了一個肉包子放在安爭面前︰“送你一個吧,這個不收錢。”
“為什麼?”
“將死之人,我送你一個肉包子,你死了之後就別在這亂轉了,要嚇唬人去遠處,對面那個做皮肉營生的老太婆已經快六十了還不肯退休,你去嚇死她好了。”
安爭︰“......”
老人熟練的 皮,熟練的捏褶,熟練的放進鍋里。
“今夜不會有人再來了,雨越下越大,包子何必做那麼多?”
“我管別人來不來,每天三百個包子,這是做給我自己的。”
安爭指了指包子︰“來一屜。”
老人將一屜包子放在安爭面前,然後遞給他一個空碗,指了指桌子上的佐料︰“辣椒油,醋,醬油,香油,蒜末,香菜,蔥花都有。”
安爭看都沒看一眼,捏著一個包子咬了一口......然後他滿足的呻吟了一聲,這包子確實太好吃了。不肥不膩,咬一口沁香入喉,湯汁在嘴里游走的時候好像被人按摩一樣的舒服。一屜包子六個,安爭吃完連一分鐘都沒用。
“再來一屜。”
“想做個飽死鬼?”
“為什麼老人家你覺得我一定會死?”
“這樣的雨夜,總是會有很多生生死死的事發生,我在這賣包子三十年了,什麼事沒見過。一般來說,像你這樣擎著刀,打著傘,孤身一人出來的都是肯定死的那個。你不知道對方在哪兒,有多少人,你甚至看不穿雨幕,也許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稀里糊涂就來了,稀里糊涂就死了......”
老人將包子放下,然後又去做新的包子。
安爭不到一分鐘又吃了一屜包子,覺得此時此刻真的是最美的時候。雨夜微寒,包子暖腹。
“你為什麼不用醋不用醬油?”
“包子就是包子,蘸了什麼都會破壞味道。”
安爭吃的狼吞虎咽,嘴角上的湯汁讓他看起來有些可笑。然而老人卻變得認真起來,也不再說話,只是一屜一屜的把熟了的包子放在安爭面前,安爭也不再說話,只是送來一屜吃一屜,漸漸的,身邊的籠屜已經摞起來有快一人高了。老人將最後一屜包子放在爐火上,然後蹲在門口點上煙斗,煙氣噴出去的時候闖進了雨幕,好像有些不合時宜。
“多少了?”
“二百九十四。”
“那我再等等。”
安爭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雙手放在膝蓋上,有些摯誠。
幾分鐘之後,老人起身將最後一屜包子放在安爭面前︰“你胃口真大。”
安爭嘴角勾起來︰“比你想象的還大。”
雨夜,安爭吃了三百個包子,然後擎著傘拎著刀,回頭對老人說︰“你破過例嗎?若是沒有的話,今夜不妨試試,再做三百個包子,我一樣吃的下去。”
雨來亭,伏尸三百。
安爭擎著傘拎著刀回來,喘了口氣。
“你不做包子也不走,等什麼?”
老人認真回答︰“你還沒給錢。”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你不該
安爭將包子錢放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氣,拎著刀舉著傘走出包子鋪。
“你得罪的人很多吧。”
老人看了看雨來亭那邊遍地的殘尸,忍不住微微搖頭,他轉身走到桌案前開始和面,一邊揉一邊說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為什麼那麼少的恰到好處嗎?”
“不知道。”
“因為有太多人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老人的動作看起來很美,所以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一個如嶙峋怪石般的老者,身上穿著補丁套補丁的衣服,偏偏做事的時候帶著一種誰也不能阻止也掩飾不住的美感。這就好像浪子尋花,刺客殺人,都有一種難以理解的美感。
安爭腳步一停︰“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恰到好處那麼少,是因為太多人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這句話說的好,好的讓人想喝酒。”
他看了一眼雨幕之中逐漸出現的人群,忍不住嘴角勾起笑容。
“你看,他們都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老人緩緩道︰“還得十幾分鐘才能熟。”
安爭走到包子鋪門口站住,看了一眼手里已經砍出來缺口的長刀。
“我等。”
他將雨傘放在門口,看著洶涌而來的人群,嘴角帶著冷笑。
“朱校檢......你讓我失望了。”
安爭喃喃自語了一句, 沒有注意到身後老人听到這這句話之後手微微顫抖了一下。老人的眼神里有些很復雜的東西一閃即逝,似乎有些話想說,又強行忍了回去。他拿起煙斗點上,使勁的嘬了一口,眼神飄忽。
一個身穿白衣的人走到安爭面前,眼神里除了仇恨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你怎麼還不死?”
他看著安爭問,語氣如刀。
安爭看著他笑︰“你們來了這麼多人殺我,最終卻寄希望于我自己死?這樣說來的話,你們很不自信。你身後還有那麼多人,那麼多刀,你盡可以試試的。”
安爭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來!”
雨幕之中,人群分開,一個身穿勁裝的少女大步走來。她眼神冰冷,隨手將油紙傘扔了,眼楮死死的盯著安爭。
安爭看到這個少女之後笑的更開心了些,眼神之中有些揶揄。
“我不操你,所以你才要殺我嗎?”
安爭的話,比她的眼神還要刺痛人心。這一句話將她的怒火和屈辱全都逼了出來,她啊的喊了一聲,左手虛空一抓。安爭面前忽然出現了閃爍著金光的門,突兀的出現在安爭面前不遠處,門里面金光萬道,朝著安爭傾瀉而來。
安爭的長刀只揮了一下就崩斷,八倍黑重尺出,擋在安爭面前。金光萬道,也不破不開萬噸沉重的八倍黑重尺。
杜新月眼楮都紅了,如果說安爭離開客棧的時候好像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那麼剛才的話就好像刀子一樣將她最後那一點點自尊心切割的支離破碎。隨著她一聲淒厲的呼喊,在安爭身後忽然出現了一排金色的勾刺,猛的往回一拉,將安爭從包子鋪門口拉到了外面。
“你不死,鹿城不得安寧,我不得安寧。”
勾刺倒卷回來,鋒利無匹。
安爭將八倍黑重尺橫著掄出去,勾刺盡斷。可是這短短片刻之間,他身體周圍出現了更多的門,一共六扇。無窮無盡的金光從六扇門里激射出來,安爭放佛被幾艘戰艦圍住被艦載炮不斷的轟擊一樣,那場面無比的震撼。
“可惜了你的天賦。”
安爭嘆了一聲。
八倍黑重尺,兩倍力量......開!
嗡的一聲,一圈肉眼可見的波紋朝著四周席卷出去,將所有激射過來的金光全都斬斷了。左邊的修行者偷襲而來,人才動,就看到那黑黑的東西迎面而來,開啟了兩倍力量的黑重尺好像可以橫掃解釋的颶風一樣,直接拍在那人的臉上,拍了個稀碎。那人的腦殼在脖子上爆開,身體卻還保持著向前的姿勢。
黑色的颶風席卷,將金光滌蕩。
杜新月像是瘋了一樣,身上浮現出來一層金光後朝著安爭撲了過來,看樣子她若不是不把安爭手刃是難以解開心頭之恨的。她身上的金光散去後化作了一層軟甲,氣息很強大。
【落英】
隨著她一聲輕叱,安爭身體在周圍本來散去的金光重新聚合起來,在安爭身體在後衛形成了一朵一朵金色的蒲公英似的東西。蒲公英轉動起來,那些絨毛就化作利箭鋪天蓋地而來。
那是無法用數字來提現出來的密集,根本就數不過來。因為她怒極而發,所以根本就沒有在意周圍的人。那些和她一起來的修行者有好幾個沒有來得及避開,片刻之間就被金色蒲公英掃射的支離破碎,一秒鐘不到而已,就好像被人剔了幾千刀一樣,只剩下血糊糊的骨架。
“名字好听,手段夠凶。”
安爭將黑重尺往地上一戳,砰地一聲大地為之開裂。緊跟著一個一個的土元素巨人從地下鑽了出來,每一個都有差不多三米高。這些土元素巨人雄壯無比,出現之後就朝著那些圍攻安爭的修行者沖了過去,這是安爭的歷練陣法,開啟之後,但凡有有修行者氣息的地方它們都會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