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慢慢挪到老位置坐下,一聲不吭地點頭。
“老板,什麼時候也給我送碗咸菜啊!”有客人嬉皮笑臉道。
“行了吧你,老板心善,你就淨想著佔便宜,那人身無分文,你能跟人家比麼。”一老秀才模樣的老先生看了一眼窩在角落里的阿大,眼底閃過一絲鄙夷。
這矮個子前不久就經常出現在這一帶,賊眉鼠眼,長得就不像個好人。他盯著他一段時間,果然親眼看見他偷人家荷包。
“老板啊,我這不是阻止你做善事,但那人著實不是個好人。之前我還看見他偷人錢包,要不是我叫住了,都被他得手啦。”老先生拉住老板勸道,為了表達自己的鄙夷他根本沒有壓低聲音。
“老先生,您之前不是還教我一句讀書人說的話麼,叫‘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再說,誰人沒犯過錯,現在回頭是岸,為時不晚嘛。”老板笑著說。
老板將包子和咸菜放在阿大桌上,笑著說︰“剛剛我的話你也听到了,年輕人,以後你的路還長著呢,一時誤入歧途不算什麼。現在環境這麼好,快些跳出來,找個正當營生,安生過日子才是正道。”
老板人到中年,正是好為人師的時候。
阿大敷衍了幾句,老板微微搖頭,又去招呼其它客人去了。
剛才那些人的話阿大都听見了,根本沒有在他平靜的心里引起半圈漣漪。
他,阿大,是一個無情的殺手!
大人讓他滅口,可等他領到任務的時候,王嬤嬤等人已經被宣平侯送進了大理寺。他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
阿大氣呼呼地啃著包子。下人命賤,就算有律例說下人犯事也要交由官府處置,可下人一旦犯錯,那些貴族們都是自己私下解決的,根本不會听話地交給官府。
他以為甦家人至少也會把人關在侯府審問一下,沒想到人家話都懶得問,直接交給衙門。
現在京城的貴族們都這麼遵紀守法的嗎?都不在府里自己審問審問的嗎?不按套路出牌,這讓他們這些做殺手的很難辦的好不好!
不僅王嬤嬤等人被關進了大理寺,就連他們早些年安插進宣平侯府的人也在這一次被清理了個干淨。
這些釘子是大人辛苦謀劃了數年,才安插進去的。心血沒了,大人發了大火,讓他簽下生死狀,這次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阿大感覺皮薄肉多的大包子都不香了。
大理寺戒備深嚴,他根本混不進去,原本他想著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混進牢房,沒想到這京城的人都是群奇葩!
他還沒下手準備偷呢,就被旁邊冒出的一群人按在地上打。牢房沒進去,衙門都被他混熟了,他嬌嫩的屁股都被打開花。
阿大又一次萌生了後退的想法,但這一想法剛剛冒頭,就被阿大親手給摁了下去——
不行。
他立下了生死令,任務完不成,他只有一個死。
殺手界這些年經濟蕭條,他們組織已經很久沒有新人進來了,這一次事情再辦不好,恐怕他們只能卷鋪蓋走人,各自再就業。
這任務已經不僅僅關乎他的性命,更關乎到他的職業生涯。
干一行愛一行,他,阿大,今天就要為殺手界拼出一條血路!
三口兩口吞下包子,阿大從懷里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揣著手走出去,這個地方邪門,今兒他換個地方蹲點,他今天一定要偷到貴重東西,進牢房!
*
大理寺卿眼底發黑地翻看眼前碼成山一樣的案子,撓了撓發量稀疏的頭皮,“那王嬤嬤還不肯交代主謀是誰嗎?”
“是。”
大理寺卿又撓了撓頭,一根頭發終于被他撓了下來,看著那根頭發,大理寺卿眼底閃過一絲心痛,然後氣道︰“大理寺已經夠忙的了,早點交代早點下班不行嗎!夠了,將這案子轉到京兆尹那里去。啥案子都往大理寺放,大理寺又不是豬,啥案子都能往下吃。”
“大人,”坐在下首同樣眼下發黑的平王無精打采地提醒道︰“大人,您忘了,這案子是我父皇親口讓你查的。”
大理寺卿閉上了嘴。
“這王嬤嬤嘴硬,可那跟她一起的小丫頭卻很配合,問什麼說什麼。”有人想活躍一下氣氛。
平王白了他一眼,“她是嘴巴軟,但她就是一炮灰,什麼都不知道。夠了,因為這案子我連續加班好幾天了,本王親自去審問他。”
平王站起身就往牢房走,他身材高挑,樣貌清雋,可惜是個先天坡腳。因為天生殘疾,他雖不受重視,卻也平平安安的長大了。
皇子成年後封王,並在朝廷中領一分差事。他當初年輕氣盛,主動向父皇提出要去大理寺。可等他一進大理寺的門他就後悔了。
大理寺的同僚們是真的禿啊。
母妃說“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他只能在大理寺繼續干著。
為了不讓自己重蹈前輩們的覆轍,他作息都很規律,不到戌時他就要睡覺,可一個毒殺的案子,拖了這麼久還沒有進展。他已經連續五天沒睡好覺了,他都不敢用力梳頭,就怕梳掉一大把頭發。
“還不願意說是吧。”面對這個害自己不能早睡的女人,平王冷冰冰地說︰“既然不願意說,那就別怪我對你用刑了。”
王嬤嬤披散著頭發,無神的眼神從干枯的頭發中露出來,吐出來的話與之前別無二致,“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拿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