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喜整潔的兩位皇子同時皺眉,又不約而同地瞪著他。
玄散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他掏了半天沒找到帕子,只得心疼地拿出尚好的的擦刀皮子把面條清理干淨,站起身想躲,“屬下去門外守著。”
“你留在此處,以免惹人生疑。”易王見玄散驚成這樣,便知他對此事毫不知情。
玄散是三弟的貼身侍衛,他都不知道,那小暖腹中是雙生子的可能性便小了許多,易王心中稍安。
三爺問得更為直接,“二哥是想問父皇是不是我殺的吧?”
易王面帶苦澀,“二哥不信你會下手殺父皇,只是想知道你在這過去的半年中做了什麼。”
乖乖……這哥倆真是一個比一個敢說……玄散筆管條直地站在旁邊,這下連頭都不敢抬了。其實,三爺什麼也沒干,他只是撤回自己的人,袖手旁觀來著……
三爺輕聲道,“小暖懷孕五個多月時,秦安人便說她的肚子大,可能是雙胎。”
二皇子心頭猛地一跳,認真听著。
“事關重大。我秘請名醫為她診脈,卻無一人敢斷定她腹中是雙胎。過了六個月後,我又請穩婆為她摸胎。與劉嬤嬤一樣,她們都說是一個。但有一個穩婆提出令一種可能︰小暖腹中可能有兩個孩子,不過它們一前一後呆在母胎中,所以摸不出來。”
對只能摸到小暖腹中有一個孩子這件事,三爺也覺得差異。這是老天在冥冥中助他們夫妻,還是師無塵和張玄崖都看出,小暖腹中真的只有一個孩子?
三爺繼續道,“不論如何,我不得不為小暖腹中是雙胎而籌劃。所以我在天章閣加倍,母妃也在宮中努力討父皇歡心,求的就是小暖一旦生下雙胎,孩子也能多一份安穩。”
“竟是為此。”易王豁然開朗!
他就說嘛,在宮里當了二十多年冷美人的華貴妃,這幾個月怎忽然殷勤出入宜壽宮,纏著父皇不放手了!
三爺哪是加倍辛勞,他是加倍使喚盧正岐吧!玄散默默為天章閣內日夜辛勞的盧大人,掬了一把心酸淚。
三爺點頭,“二哥,且不論我難以觸及父皇的丹藥,便是我能,也會先讓母妃避開,以免她直面血腥。”
雖然府上的江埕說父皇駕崩時華貴妃在宜壽宮中,是三弟反行其道︰正是為了洗脫弒父的嫌疑。但易王更信三弟對華貴妃的孝心,“這一點,二哥信你。”
三爺苦笑,“若說我之前還有幾分擔憂,在父皇賜下雙鹿角後,我心中已有八分把握,又何須冒死行此大不韙之事?”
父皇親獵親割的雙鹿角,吉瑞之極。三弟妹在得父皇賜的雙鹿角後生下雙生子,也屬天降祥瑞。易王將這兩件事放在一處,立刻想出數套可行的計謀。
他能想到的事,三弟不只能想到,還能做到。
如此說來,三弟確實沒有謀殺父皇的動機。
二皇子消除了心中的芥蒂,笑容也真切了許多,“得知封江兆叛主之後,父皇心底已不再信他的解夢虛話。骨肉連心,三弟的孩子便是父皇的孫子,若是父皇還在世,就算三弟妹真的生下雙胎,父皇也不會讓她們母子分離的。”
三爺微微點頭,心中卻跟明鏡一樣。
建隆帝待二哥確實有骨肉之情,但對三爺就不一樣了。
在建隆帝眼里,李皇後是正宮,二哥是嫡子;而自己的母妃是“玩物”,他無論怎麼努力,在建隆帝眼里也不及二哥。
所以,建隆帝放在牆內錦盒中大行遺詔上將皇位傳給二哥,而不是他柴嚴晟。還留下那樣,能將他柴嚴晟置于死地的遺詔!
三爺收斂胸中肆虐的憤怒,嘆息道,“不瞞二哥說,小暖前幾日暈倒後,小弟便心慌得厲害。恨不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生怕她腹中的孩子不足月就想出來。”
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的易王,對三弟的緊張,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孩子在弟妹肚子里,你守著她,能有什麼用?
他早就知道三弟在意三弟妹,竟不知他已到了如此瘋魔的地步。易王看著三弟,竟生出幾分憐憫來,“三弟妹的運道極好,吉人自有天相,定會母子平安的。”
三爺點頭,又低聲問道,“二哥有什麼打算?”
第1291章 大黃不是一般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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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王雖心有不甘,但也認了命,“值此多事之秋,我只想盡快取得七弟的信任,能盡快入六部做事。”
柴嚴景怕易王奪位,奪了他吏部行走的差事,只讓他陪靈。所以現在易王與曇郡王一樣,雖有爵位卻無一點官職。不過,比起曇郡王的心安理得,易王此時心若油烹。
因二哥今日的坦誠,更因幼主難撐大業,三爺便決定給那還躺在宜壽宮寢殿牆內的傳位遺詔一個機會。只要那份遺詔現天,就是李太後的死期,雖然她已威脅不到母妃,但事已至此,她活著就是個隱患。
“不瞞二哥,父皇選七弟當太子,我不意外;但父皇傳位給七弟,卻實出乎我的意料。”
易王心中苦澀,笑容也撐不起來了。舅舅也說,只要他踏實做事,父皇百年之後皇位定是他的。可父皇中了丹毒,突然撒手人寰,臨終之前也沒留下傳位給他的遺詔。
他在父皇床前親口否認父皇的口諭,不讓母後殉葬時,父皇那震怒心碎的充血目光,雖已過去十天了,易王仍記得清清楚楚。他心存愧疚,日夜難安,“這些就不提了。還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二哥請講。”
“論制,帝王崩,梓宮當在靈堂內供奉滿二十七日,方可葬入皇陵。入斂七日便將父皇葬入皇陵,實在倉促,有失體統,也有損我皇家顏面。”雖然柴嚴景想盡快舉行登基大典,但帝王喪葬禮制豈容兒戲!
建隆帝滿二十七日入藏,老七登基的日子就得跟著拖延,不管二哥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做什麼,三爺都不反對。因為他也可利用這點日子,查清一些事情,“此事由御史台上折子最為穩妥,荊正那邊是二哥去跟他說,還是我去?”
“我去,西北的軍情緊急,還要勞三弟多費心。”見三弟也贊成,二皇子便知這事已成了大半,激動地握住他的手,“三弟……”
三爺傍晚從天章閣出來,又去靈堂祭拜後,返回王府時已是星光滿天了。
小暖還沒睡,正讓綠蝶扶著她在院子里散步,大黃慢悠悠地在後邊跟著。
見大黃顛顛跑過來,三爺抬手揉了揉它的下巴,毛乎乎的暖烘烘的,很舒服。大黃也覺得舒服,腦袋揚得更高了。
三爺順手又給它抓了記下,“晚膳吃得什麼?”
小暖笑眯眯地看著三爺與大黃的互動,她同化得很成功,三爺已開始主動給大黃順毛了,“兩碗打鹵面,三爺還沒吃吧?”
兩碗不算少,三爺點頭,“我也來兩碗。”
三爺進屋更衣淨手後到堂屋時,面碗和六種鹵已經擺在桌上了。三爺看著精致的鹵才和寬細均勻的面條,忽然想到茶肆里玄散噴出的那一桌東西,頓時沒了胃口,吩咐屋門外的木開,“將這些撤下去,讓廚房炒兩個菜送過來。”
看著木開將面和鹵端出去,小暖默默地想,一定是這鹵或面不夠美觀,讓三爺看著不舒坦了。龜毛!
三爺走到小暖身邊,輕輕把手貼在她的肚子上,“孩子今天可鬧你了?”
小暖笑了,“還好,沒怎麼折騰。大黃今天不肯跟娘和小草回去,我便把它留下了。”
三爺看著安然躺在小暖身邊,佔了半個軟塌的大黃,“狗的耳朵靈敏,它或許能听得到你肚子里的響動,讓它守著吧。”
大黃不高興了,抬起狗腦袋盯著三爺,“汪!”
非常應景的,小暖肚子里的孩子也踢了三爺的手一腳。三爺挑挑眉,“大黃叫什麼?”
“大黃不是一般的狗,它的耳朵更靈。所以三爺不能說‘狗的耳朵’,應該說‘大黃的耳朵’。”
大黃滿意了,腦袋又放在腿上,盯著小暖的肚子。
三爺沉默片刻,“大黃好像比以前聰明了。”
“汪!”大黃不瞞。
小暖道,“大黃本來就很聰明,越大越聰明。”
大黃滿意了,腦袋又向前伸了伸,嘴巴離著小暖的肚子只有半寸,三爺看得眼角直跳,“小暖懷著孕,大黃可以保護,但不能踫她的肚子,可記住了?”
大黃黑白分明的狗眼看了看三爺,一聲不吭地又把嘴巴往前移了移。
三爺臉上掛起黑線,小暖卻摸著大黃的頭,柔和地笑了,“大黃喜歡咱們的孩子。”
為了能守在小暖身邊,大黃連玄其和張冰帶它去浴室洗澡都忍了。有大黃在身邊,小暖覺得心里分外安寧,三爺都給不了她這種感覺。
不過這話千萬不能讓三爺知道……
小暖抬眸問道,“今日你送回來的點心,味道沒有味勻齋的好。”
三爺點頭,先問大黃,“房頂和屋後可有人?”
大黃抬頭看了看,又把狗腦袋放下來,“汪。”
這意思就是沒有了,三爺這才道,“二哥今日在兵部不遠的茶肆約我見面,我想著這件茶肆的糕點還算不錯,便給你點了幾樣。”
“二哥找你?”小暖輕聲問。
“想知道聖上是不是我殺的。”三爺垂眸。
“當然不是!”小暖立刻道,“是玄孚的丹藥!”
三爺翹起嘴角,“二哥想將聖上的葬禮向後拖延二十日。”
易王算的是三爺哥幾個中,對建隆帝還有點孝心的一個。不過想來也是應該的,因為他是建隆帝的嫡子,建隆帝對他本來就不差。不過,“若是讓李太後知道了,怕是又要和二哥吵了吧?”
在御史台的一把手荊正和二把手杜正柯上書柴嚴景,群臣發起附議後,柴嚴景為了表達孝心,同意將先皇的入葬時間向後推遲二十日,登基大典也改在先皇入葬後三日舉行。
得到這個消息後,李太後大怒,因建隆帝死之前的口諭,李太後整日心驚膽戰,只盼著建隆帝的尸體盡快搬出皇宮,好讓她睡個好覺。
是哪個該死的提出這個損主意,分明是跟她過不去!李太後不敢將柴嚴景叫過來訊問,便派人去宜壽宮叫兒子過來商量對策。待知道這是兒子的主意時,李太後呆了,半晌才怔怔留下眼淚,“易兒,你心里恨母後吧?”
二皇子站在屋內,微微搖頭,“兒不敢。”
不敢,不是不恨。李太後虛弱的身體搖了搖,聲音無比虛弱,“既然這樣,母後活著還不如死了……”
二皇子疲憊問道,“您又想讓兒為您做什麼?”
第1292章 這是為什麼!
听她為之付出一切的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李太後心如刀絞,“易兒,你這是要剜走哀家的心嗎?”
易王低頭,“兒不敢。”
見李太後晃得更厲害了,紫藍連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勸道,“王爺,太後已三日也不能寐了。”
“誰讓你多嘴的!”李太後用力揮開紫藍,罵道,“哀家幾夜不睡算什麼!只要哀家不隨著先帝去,在他眼里就是個罪人!”
因建隆帝死之前只有李太後、淑太妃、貴太妃、小暖及三位皇子在。他的口諭這些人自不會散播,所以,身為李太後身邊大宮女的紫藍亦不知情。
此時听太後這麼說,紫藍已嚇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她恨自己是個聾子!
二皇子見母後如此,心中也不好受,勸道,“母後休息不好,怎不傳御醫過來診脈?”
李太後的聲音忍不住尖酸起來,“御醫?哀家不過是空頂著一個太後的名頭罷了,現在這宮里哪個還把哀家放在眼里?莫說華淑,便是宸太妃,哀家現在也及不上,人家有兒子護著!哀家這永福宮已三日無人登門,不如改叫無福宮恰當!”
易王緩緩抬頭看憤怒的母後,近三十歲的人了,他竟忍不住落下淚來,“母後母儀天下三十載,一直端莊大方,這兩年為何變得如此……?”
不堪。
李太後淒涼地笑了,“端莊大方?若不是華淑步步緊逼,哀家哪會……”
“母後!”易王大不敬地打斷李太後,“貴太妃何嘗逼過您,步步相逼的人一直是您。”
李太後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猛地站了起來,“本宮是皇後,她不過是你父皇從宮外帶回來的一個娼妓罷了,本宮調教她為妃嬪該有的規矩,份屬應當!若不是她不顧先帝龍體,在你父皇病重時仍媚主求寵,你父皇豈會……”
“夠了!”實在不能忍受從母後嘴里听到更不堪的話,易王也站了起來,強忍著性子勸道,“母後,在貴太妃入宮前,父皇的心已經不在您這兒了,您何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