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時山延不知道去哪里了,晏君尋一直出不去,他只能看電視。這狗屁節目吵得他心煩意亂,但他沒有換台,因為小丑讓他有種熟悉感。
【督察局不管嗎??】
【操,他沒說錯,這是信息泄露!】
【我們吃飯睡覺都會被系統記錄下來,系統再把這些記錄賣出去,我們是什麼?】
【頭皮發麻了喂!!!】
“我願意站起來,各位,像個人一樣站起來。”小丑開始它節奏激昂的表演,“向以傅承輝為首的督察局說‘不’,向這個世界說‘不’!人活著就是為了抗爭!”
“強行關掉,”姜斂看著逐漸失控的彈幕內容,“別再讓它帶節奏了!這就是場恐怖襲擊,它在傳播危險信息!”
【姜斂真就傅承輝舔狗唄,這都要給傅承輝兜著,做兒子都沒這麼盡心盡力的吧!】
【姜斂姓傅,早被扒過了,他向傅承輝行賄。】
【???我還以為他挺好的!】
【他賤死了,人品差差差!】
保安和督察局成員闖入大廳,警告小丑舉起手來。
“督察局要我閉嘴,他們拿槍對著我!”小丑擦抹著臉上的妝,對著鏡頭用力地喊,“可我他媽的就是個斗士!”
“放下槍,”督察局成員在喊,“放下槍!”
“我希望你們都快點跑!傅承輝是系統的走狗,系統想要獨裁統治!”小丑在逮捕中撞到了鏡頭,它劇烈掙扎著,臉上的妝都蹭花了,“我要告訴全世界的人類,快跑!跑出骯髒發臭的玻璃罩,我們要自由!自由萬歲!”
督察局成員的槍托猛地砸在小丑腦後,它的腦門磕到了鏡頭,這個舉動惹怒了圍觀直播的群眾。督察局的通導器一下被打爆了,來自區域內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
“您好,我是督察局的服務系統。”
“系統去死吧!”
“您好,我是……”
“呸,黑狗!沒骨氣!”
姜斂的通導器也在響,他的網絡主頁留言數量正在飛速增長。
【傅斂???】
【你全家還好嗎?】
【姜斂跟著系統去死吧。去死去死。】
【二十塊買你老婆的視頻行不行?】
【你怎麼還沒死啊?】
【以下是姜斂的個人信息,還有他老婆的。他老婆在督察局邊上開烤肉店,關系戶就是好。誰幫著看看他老婆的烤肉店到底正不正規?】
【用腳趾想都能想到,姜斂自己都靠行賄上位,他老婆一路貨色。】
【真有能力的幾個像他這樣?他就是靠行賄。你們去听他的在任發言,全是冠冕堂皇的話,老混子了,我早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
“不要動手,”姜斂握起通導器,對場內成員說,“把它帶出來……”
“自由萬歲!”小丑打斷了姜斂的囑咐,把頭撞到了督察局成員的槍口底下,“向我開槍啊,我絕不向系統獨裁低頭認輸!”
姜斂還想說什麼,但槍聲響了。拿槍的成員自己都愣住了,可是槍就是響了,子彈打中了小丑的頭部,它貼著鏡頭,瞪大眼楮。
電視屏幕迅速變紅。
小丑滑下去,倒在地上。
幾秒以後,彈幕開始刷屏。
【我們要自由!!!】
【拒絕系統監控,讓傅承輝滾!讓姜斂滾!】
停泊區的街頭警報立即響起來,霓虹燈閃動了幾下,停掉了。陰雲攻佔了整片天空,雨沒有停。
晏君尋轉過頭,看見門開了。他坐在沙發上,穿著過大的t恤,露著額頭的退燒貼,一臉嚴肅地問︰“這也是你的人?”
時山延脫掉外套,把新買的圍裙拿出來。他系好圍裙,上面的小黃鴨矚目,隨口說︰“不認識。”
“這個人,”晏君尋指著電視,“他說他也是正義使者。”
“假的,”時山延拎起地上的蘿卜,經過沙發,“我才是真的。”
晏君尋看著時山延走進開放式廚房,他沒說自己信還是不信,等時山延打開水龍頭洗菜的時候才挪回目光。他說︰“我可以抽煙嗎?”
時山延轉過頭,看了他一會兒,說︰“請。”
晏君尋手腕間的束縛鎖距離變寬了,能抽煙,但無法正常換衣服。他抽出茶幾上的煙,叼在嘴里,沒有點。他光腳踩著地毯,站到冰箱前。
時山延指了下旁邊︰“牛奶在這里。”
“我討厭牛奶。”晏君尋拿出冰啤酒。這冰箱里,不,這個房子里所有東西都是他的喜好,他喜歡什麼就有什麼。他拉開啤酒,看著時山延洗菜︰“你說我們得時刻待在一起,但你這幾天一直在單獨外出。外面好玩嗎?”
晏君尋和時山延打過架,但沒用,束縛鎖銬住了他的自由。窗簾都被縫死了,他能活動的空間很小。剛才那個瘋子有幾句話打動了他,自由,他想跑。
“好玩,”時山延關掉涼水,把蘿卜放在案板上,“等你好了我們可以出去玩。”
“我沒病,”晏君尋說,“我他媽的,沒病。”
晏君尋把啤酒喝完,扔進了垃圾桶。他在客廳內走了幾圈,把電視聲音調大,吵得兩個人耳膜痛。門沒上鎖,晏君尋摁遙控器的時候目光朝那里瞟了一下。
“別靠近門,”時山延切菜的手很穩,他的聲音很溫柔,內含的警告卻讓人腿軟,“你敢跑,我就用領帶捆住你的腿。”
第90章 重啟
晏君尋討厭領帶。
時山延的領帶會勒住他的唇角, 絆住他的舌,讓他在激烈喘息時無法講拒絕的話。那畫面太糟了,糟到他想到就生氣。他當著時山延的面走到門邊, 把門用力關上︰“你愛誰就用領帶捆住誰, 然後囚禁他, 再警告他別跑。這他媽是訓狗。”
時山延揭開鍋蓋,提醒晏君尋︰“你沒穿鞋。”
“我現在需要的不是鞋。”晏君尋把電視遙控器扔回沙發上,不再說話。
電視里的現場一片混亂,小丑的尸體被蓋上了白布, 還放在舞台上。它露出孤獨的腳,好像自由就這麼點。那些記者走來走去, 擋住了晏君尋的目光, 他還沒有想明白他在哪里見過小丑。這種熟悉感令晏君尋不舒服,就仿佛全世界都見過他,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晚飯時晏君尋也沒有開口, 他把飯吃得很干淨,簡單洗漱後就回到了床上。他閉著眼听著時山延走動,等到時山延站在他身邊,他也沒有睜開眼。
“跟我說‘晚安’,”時山延俯身, 撥開晏君尋額前的頭發, “你今天一天都沒有見到我。”
晏君尋過大的t恤露著鎖骨,扯過的被角只蓋住了腹部。他偏過頭,在昏暗里說︰“晚安。”
時山延垂下食指輕彈晏君尋的額頭。
晏君尋知道這是時山延在表達不滿。時山延很奇怪,他時刻都像個捕食者,卻又會流露脆弱,仿佛是大貓在袒露腹部, 這不明顯的脆弱讓他充滿矛盾。
“晚安,”晏君尋睜開眼,看向時山延,“時山延。”
“早上醒來記得‘早安’,”時山延在低語中親吻晏君尋的額頭,“晚安君尋。”
“做愛和愛總要有個盡頭,”晏君尋沉默片刻,“我說‘早安’的時候希望你能解開束縛鎖。”
晏君尋把這場囚禁當作時山延的即興娛樂,這種愛太復雜了,復雜到時山延自己都解釋不了。房間能隔開外面的干擾,但它不會讓戀情順利發生。晏君尋不喜歡待在籠子里,這讓他想到了玻璃。
時山延拉起晏君尋的手,放在自己頰邊。他溫熱的氣息留在晏君尋掌心,帶著他糟糕的沉默。他又感受到疼痛,只是一點。幾天而已,他已經開始習慣這種疼痛。他親吻著晏君尋的掌心,低頭時輪廓很好看。
“這不是賽跑,”時山延抬起眸,夜都睡在他的眼楮里,“死亡都不算盡頭。”
“你想要哪種愛,”晏君尋看著時山延,“我愛你,汪。這種嗎?”
“哪種都可以,”時山延略抬起些臉,直挺的鼻梁抵在晏君尋掌心,“我愛你,”他低聲復述,“我愛你……”
他把這三個字念得既深情又色氣,似乎在向晏君尋剖白內心。
晏君尋的眼神揉捏著時山延的心髒,他本人卻對此渾然不知。他的脆弱是外露的躲避,但躲避對時山延無用,這只會讓他自己退無可退。他在時山延連續的“我愛你”里逐漸紅了耳根,他甚至不懂為什麼,只是徒勞地收回手,橫過手臂,遮擋著自己的口鼻,慌張地說︰“別說了。”
“我愛你。”時山延湊近,親了他的手臂。
晏君尋隔著手臂和時山延對視,他覺得他們快要接吻了,因此挪開了目光。或許有點狼狽,但他認為再對視下去會發生別的事情。
“我們可以接吻嗎?”時山延很懂撒嬌,他在這方面天賦異稟。利用傷痛是他慣用的手段,偶爾也會利用別的。好比現在,當他親到晏君尋的時候,是沒有攻擊性的。他的眼神和行為一樣無害,仿佛隨時能被晏君尋推開。
晏君尋很熱,他的燒還沒退,像塊泡在酒里的巧克力。時山延用拇指搓揉著他的淚痣,把它揉紅,好像晏君尋剛哭過。
等到晏君尋睡著,時山延也沒有起身離開。他得到了滿足,然而那只是短暫的幾秒,很快就變成了更加難以忍受的不滿。他听到時針走動的聲音,還听到計時器跳動的聲音,每一個都在催促著他。
如果沒有限時狩獵,時山延和光軌區的系統們一樣,找不到真實的晏君尋。阿爾忒彌斯把晏君尋像寶藏似地藏在廢墟世界的角落里,卻沒給任何人尋寶圖。它始終貫徹著“玻璃”概念,把晏君尋保護在自己的屏障里。只是這種機械式的保護比愛情更不講理,它固執地遵循設定,讓晏君尋沉睡在14區,不斷經歷死亡。
“我可以找到你嗎?”時山延把晏君尋的手指挨個合上,握在自己掌心,“我可以……我一定會找到你。”
* * *
小丑的尸體被蓋上了白布,記者正在采訪維持秩序的督察局成員。
“這是場恐怖襲擊,是刻意制造的區域矛盾,”姜斂的雨傘被擠掉了,他只能站在鏡頭前淋雨,“小丑說的話都是無稽之談,我相信帶著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他的胡言亂語。”
“那麼停滯區的月子中心究竟去哪里了?”
“這不是你做的專題,”姜斂皺緊眉,看著人群里擠出來的劉晨,就像看見只臭蟲,“你該待在直播廳里繼續聊你關注的案件。”
“我是個媒體人,我關注任何時事熱點,”劉晨的西裝外套都擠歪了,他眼楮里有種狂熱,“你為什麼避而不答?姜斂,請正面回答我,回答區域觀眾,停滯區的月子中心去哪里了?”他從懷里掏出通導器,點亮光屏,湊到姜斂眼前,也湊到鏡頭跟前,大聲讀著上面的句子,“‘把您的孩子交給聯盟’,這是當年月子中心的宣傳口號,傅承輝在公眾直播上也喊過這句話。我們把孩子交給了聯盟,現在孩子呢?聯盟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孩子去哪兒了?”
“停泊區的月子中心都是合法機構,”姜斂指著劉晨的胸口,“別問我停滯區的事情,我他媽不是停滯區督察局局長。這里是停泊區,听清楚了嗎?你要想知道停泊區的孩子去哪兒了,自己去區域月子中心找!”
“你不肯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劉晨快速說,“是因為傅承輝的命令嗎?他真的如小丑所言炸掉了月子中心嗎?你和傅承輝究竟是什麼關系,你為什麼要對他言听計從?網絡傳聞你曾經向傅承輝行賄,對此你沒有做過任何澄清,為什麼?是擔心媒體的深挖嗎?姜斂,請你回答問題,不要敷衍群眾,我們需要真相!”
“真相”這個詞刺激到了姜斂,他推動眼鏡,在被閃光燈吞沒的那一刻回答︰“我沒有向傅承輝行賄,我在做我該做的。”
【口頭澄清誰不會?】
【裝什麼呢你。】
【他怎麼說都可以咯,反正這里他最大,傅承輝也不會打兒子的臉。】
【我有個朋友說他在光軌區逢人就舔,是條名副其實的舔狗。不會還有人不知道吧?果然區域信息封鎖有成效啊,再黑的狗都能洗白。】
“真的嗎?我想相信你,但你的所作所為太令人失望了。如果這些都是造謠,你為什麼還要命令他們擊斃小丑?這是封口嗎?你應該比我更明白,停泊區不是你們執行私刑的地方。”
“沒人下命令——”
“你為什麼要推卸責任?你為什麼不肯承認?你是不是在擔心自己的任期?”劉晨打斷姜斂的話,“沒有命令誰會開槍?姜斂,請你說實話!我再問一遍,你為什麼要命令他們擊斃小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