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何捏了捏他的手,臉上掛著淺淺的笑,迎著夜色,神情柔和,“是嗎?鐘情蠱嗎……你不是早就給我下了?”
“師尊……”
“或許……”顧何目光悠遠,“或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你緊緊揪住我的衣角的時候,早在你委委屈屈的撲進我懷里的時候,早在鳳陽城里你一邊落淚一邊親我的時候,早在那個渡劫期劍下你為了我以身相護的時候,那顆鐘情蠱就下到了這里……”
顧何偏過臉去笑著看他,手指點在胸口,“它長在了血肉里,它侵噬了我心口的每一寸,刻上你的名字,刻上我愛你……”
“師尊……”
蕭翊停下步子,將他擁進懷里,一雙眼楮紅成一片,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有師尊這些話……我這輩子……”
他嗓子里又干又啞,身體內所有的水分都直奔眼眶而去,滿心滿喉的話,卻都說不出來。
顧何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手指繞在身後拍了又拍,“你想我愛你,又何必去求什麼神佛菩薩……”
手指上滑揉了揉蕭翊的腦袋,“我現在……就很愛你了……”
蕭翊強忍下淚水,眼眶紅紅的,手掌握住顧何的腰,小聲道︰“師尊……我不想陪你賞花燈了……”
他蹭了蹭身子,嘴里軟軟的撒嬌,“我們回去吧……”
顧何拉開他的手臂,往後撤了撤身子,“小東西!”
“師尊∼”
蕭翊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側臉,“夜色太晚了,我們回去就寢吧∼”
顧何捏著他的臉指了指天際,“這才酉時,蕭翊,你撒謊都不眨眨眼楮的嗎?”
“師尊∼”蕭翊被捏到嘟起的嘴不甘心的強行解釋,“可是翊兒真的困了啊……”
困個鬼!
顧何松開了手指,“我不困,要回你自己回去!”
蕭翊趁機握住他的手,“師尊在哪我就在哪∼那我陪著師尊,我也不回去!”
兩人出了街巷,十指相扣走進擁擠的人潮里。
像是天下間每一對普普通通的有情人,和著融融月色,走進滿天星光里。
在上元節的每一次 啪作響的爆竹聲里,接受著上蒼的祝福。
經此一刻,可堪一生。
會雲峴殿的時候,顧何已經困的不行了。
他沒動用靈力,又陪著蕭翊在邶風城走動了大半夜,將人間的熙熙攘攘轉變為自己的熱鬧,最後懷抱著歡喜滿載而歸。
從治下劍身上跳下來,蕭翊橫打抱起顧何,回了正殿。
將人放到床上收拾妥當,揮手滅了燈,側過身去,抱著懷里的人陷入了深深的夢里。
次日一早,顧何再醒過來的時候,床上已經空了半邊,倒是自己的被角都掖的嚴嚴實實,用心的很。
起的這麼早,八成是練功去了。
顧何掀起被子,望著蕭翊的枕頭彎了彎眼楮。
這孩子一貫是個努力又細心的,要不是把一顆心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憑他的天分 ,無論做什麼都能干出一番事業來的。
他下了床,剛理好衣服,就听到門外吵吵嚷嚷的聲音,言語間說的不怎麼清楚,倒是像和蕭翊有關。
顧何心中忐忑,怕他練功出什麼岔子,趕緊打開了雲峴殿的大門。
門外的守衛見他出來,低頭喚了聲“顧仙長”。
顧何點了點頭,目光放到了在雲峴殿不遠處的幾個魔修身上,“蕭翊他怎麼了?”
幾個魔修深深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顧何蹙了蹙眉,上前幾步,再次問道︰“蕭翊怎麼了?”
低下頭的魔修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緊緊閉著嘴,頭低的更深。
“你們怎麼在這兒?”
一個听起來耳熟的聲音豁然響起,顧何轉過眼去——徐言良。
徐言良見到顧何,對他行了個禮,繼續道︰“怎麼擾了仙長清淨,還不趕緊走!”
說著對顧何又點了點頭,就要急匆匆的離開。
“徐先生——”
顧何喊住他,“蕭翊他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他在哪?”
“ 啊……”
一向彬彬有禮的徐言良臉上浮現糾結的神色,揮手致意那幾個魔修退下,回答道︰“沒什麼,顧仙長早些休息吧……”
顧何听出了他語氣中的搪塞,聲音里帶了薄怒,“他在哪?”
徐言良神色糾結,指著顧何從未踏足過的魔域西南方向,答道︰“萬蛇窟。”
顧何心頭一緊,也不敢再顧忌自己的血氣翻涌之癥,抬手召出憫上,御劍直奔萬蛇窟而去。
越往前走陰氣越重,濃黑的霧氣縈繞在一座山上方,一如烏雲蔽日。
顧何從憫上劍身躍下,順著山路往里走去。
越往里走血腥氣越濃,怨氣越深重。
萬蛇窟內不知道葬送了多少修士的性命,這些人在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皮肉被尖利的獠牙生生扯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成為一片枯骨,最後墊在萬蛇窟里,被那些畜生盤曲在身下。
心底怎麼能不恨?
這種地方並不利于修行,反而會使心魔入體,導致走火入魔。
蕭翊來這里做什麼?
顧何內心疑竇叢生,卻更擔心蕭翊遭遇什麼不測,索性分開藤蔓,急匆匆的往里走。
萬蛇窟取名萬蛇,自然是要表明毒蛇數量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