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他們把門踹開的時候撞到了小姐，那也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事情?。
“老爺……這萬一傷到了人可怎麼好。”年長些的下人勸道︰“不如請姑娘先回房回避一下，讓丫鬟把門打開。”
宋廷 剛才在氣頭上，如今被人這麼一勸，也稍微清醒了?一一些?，便開口道︰“姝丫頭你?先回房，就讓大師在院子里做法，你?說可好？”
靜姝閉了閉眼，往後退了?兩步，丫鬟忙上前扶著她。
“姑娘……姑娘這門不能開啊！”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人沾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名聲怎麼會好呢？紫甦只哭著道。
靜姝卻已是心如死灰，即便她從來沒有在宋廷 的身上體會過何為父愛，卻也不曾想到他會如此傷害自己。不知道母親當年，是不是也曾像她這般絕望過？
“開門吧……”靜姝落下淚來，顫顫巍巍的轉過身去，不想看見那些人的嘴臉。
“門不能開！”外頭卻傳來了宋景坤的聲音，那人似乎來的很匆忙，話語中還?帶著幾?分喘息，走到宋廷 的跟前道︰“父親怎麼這般糊涂，四妹妹馬上就要出閣了?，你?找一幫道士鬧她的住處，置她的名聲于何地？若是讓謝家知道了?，我們又要如何交代？”
宋景坤從小假裝愚鈍，在宋廷 的面前更是很少表達自己的意思，如今忽然這麼說，倒是讓宋廷 一時有些?意外。
一旁的尤氏便道︰“二少爺胡說什麼，不過就是進去做個法事，眾目睽睽的，怎麼就能壞了姑娘的名聲……那謝家也不至于這般不講道理?。”她一壁說，一壁又朝著那道士使了?使眼色。
那道士便跟著幫腔道︰“夫人說的有道理?，我們進去做法事，也是為了?小姐，這院子煞氣很重，要是不及時化解，只怕也會傷到小姐。”
道士的話一出口，圍觀的下人們個個都退後了兩步，好像這院子里真的有什麼嚇人的東西似的，就連宋靜妍也忍不住往林氏的身邊靠了?靠。
“還?不上去把門弄開。”尤氏身邊的老媽子又催促了?幾?聲，便有小廝便卷起了?袖子，打算上前推門。
“誰敢過來！”宋景坤幾步攔在了門口，堪堪擋住了?要上前推門的小廝，對宋廷 道︰“父親不要听這些?人胡言亂語，他們分明就是要陷害四妹妹！”
“把他給我拉開。”宋廷 哪里會把宋景坤放在眼里，他一向是自己瞧不上的兒子。
幾?個小廝便上前去拉扯宋景坤的衣服，邱姨娘方才只是驚訝。
此時卻反應了?過來，撲上前拽開了?拉扯宋景坤的小廝，把他護在了身後。
“不準你?們動他，老爺……有話好好說！”邱姨娘求道。
“反了?，你?們都反了不成！”宋廷 惱羞成怒，就連平常膽小怕事的小妾也敢跟自己作對起來了，他上前一步，狠狠的推開了?邱姨娘，一巴掌打在宋景坤的臉上。
“坤哥兒，快躲開！”邱姨娘跌坐在地上，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宋景坤卻動也沒動，半邊臉卻已經腫了起來，浮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然而宋廷 似乎並沒有想要停手。
就在這時候，吱呀一聲……漪瀾院的門打開了?。
“別打了?……都別打了?……”靜姝站在門口，未施粉黛的臉頰蒼白異常，她看著跌倒在地上的邱姨娘和臉頰紅腫的宋景坤，聲音顫了?顫道︰“我讓你們進來。”
“快……快進去……”尤氏心下一喜，推開門就要進去。
“等?……等等?……”跌在地上的邱姨娘卻忽然喊了?一聲，一把抓住了宋廷 的衣襟，跪在他跟前道︰“老爺……這院子里的冤魂不是別人……是太太啊！太太是冤死的……太太就是被她給害死的！”
邱姨娘說著，猛地抬頭看向尤氏，指著她道︰“當年就是她逼死的太太，太太不是病死的，是她……是她讓太太自己尋死的……”
邱姨娘是再膽小不過的人，可這次卻像是豁出去了?一樣，臉上全然沒有懼怕的神情?。
可她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身子卻被人扳了過去，靜姝跪在她跟前，哭道︰“你?說什麼……邱姨娘你?再說一遍，我母親……我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尤氏臉上陡然變色，還?未及跟那幾個道士串通，就听宋廷 問道︰“你?胡說什麼，太太明明就是病死的，怎麼會是自己尋死的呢！你?再這樣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發賣出去！”
邱姨娘的身子被靜姝機械的搖晃著，眼淚卻不斷從眸中滑落，她看著靜姝，向她磕頭道︰“四姑娘，是我的錯，是我膽小怕事，是我不敢為太太討回公道，也保護不了?你?！”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宋廷 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老爺別听她信口開河，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我跟姐姐的感情?一向是很好的，老爺您是知道的！”尤氏只急忙辯解道。
邱姨娘卻是擦了擦眼淚，扶著靜姝站了?起來，轉身同他們道︰“空口白話，老爺自然不會信我，我有太太留下的證據，就在這漪瀾院里頭。”
她拉著靜姝的手，眼淚婆娑，若不是發生了?今天的事情?，只怕她永遠也沒有勇氣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什麼證據，你?胡說八道，太太都死了?十幾?年了！還?能有什麼證據！”
尤氏臉上的笑僵硬了?幾?分，當年何氏一死，她就遣散了她身邊所有服侍過的人，只有這個邱姨娘。
雖然服侍過尤氏，但生下了?長子，又抬了姨娘，她實在找不出什麼錯處把她給打發了?；
還?有這個漪瀾院，更是里三層外三層的搜查過，連東西都幾乎搬空了?，就這樣一個空蕩蕩的院落，能有什麼證據？
院門已經被打開，邱姨娘帶著眾人進了?正廳，她順著靠牆的地磚數到第五，同宋廷 道︰“太太寫了?一封絕筆信，放在一個金絲楠木的匣子里，就壓在這塊石板下面。”
尤氏臉上陡然變色，當初宋靜姝要回京的時候，宋老太太提出過把漪瀾院重新翻修一下，是她覺得太麻煩了，這才偷了個懶兒。
要是這底下真的有何氏留下來的東西……那她真是要悔不當初了?。
“不可能的，太太要真有什麼東西，你?為什麼不早拿出來。”尤氏強自鎮定?。
邱姨娘只是淡淡道︰“太太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把這東西拿出來，若是拿了出來，這個家就要散了……”
宋景坤已經走了過去，命兩個小廝撬開了?石板，見那底下果?然有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個匣子，只是年深日久，匣子上已有些?發霉的痕跡。
“這個匣子……”宋廷 認得這個匣子，當年里面放著的，是他送給何氏的第一份禮物，一塊和田玉的龍鳳玉佩。
宋廷 上前幾?步，接過宋景坤手中的匣子，打開鎖扣，玉石溫潤的光芒從匣中散出，玉佩的下放卻壓著一個信封。
牛皮紙已泛黃，上面是何氏的親筆字跡︰宋郎親啟。
何氏總是喜歡稱宋廷 為宋郎，那時候的宋廷 ，的確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探花郎啊！
“老爺……這封信肯定是假的！”尤氏沖上去，卻被兩個老媽子給拉住了，她有些?絕望的看著宋廷 打開了?信封，將那泛黃的信紙一折折的展開。
第148章
墨跡混著血跡, 何氏寫這封信的時候，想來已是彌留之際。
邱姨娘哭著道︰“老爺，太太當年是為了你才死的呀,是她……是她威逼太太，說要是太太不死，她就要生?下和老爺您的私生?子, 把老爺和她私相授受的事?情說出去，要讓老爺您身敗名裂啊！一命換一命……太太這才……”邱姨娘已經哭得說不下去了。
當年的宋廷 , 將將才中了探花，正是最春風得意的時候, 要是讓人知道他私通了一個寡婦，那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不但他的前?途毀于一旦, 只怕連宋老爺子的仕途, 都會因此受到影響。
而當年宋廷 之所以會對尤氏死心塌地，也正是因為尤氏懷了他的孩子，但為了他的名聲，卻不惜把那孩子給打了。
宋廷 以為自己欠了尤氏的，卻是何氏用命換來的。
“你……你……”宋廷 看著尤氏，她仍舊是昔日溫婉的模樣，卻不知道為什麼, 這張臉在他面前變得可怖起來，他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只是指著尤氏，一遍遍的重?復著「你」這個字……
那些道士們一看情況不妙，紛紛打算溜走, 卻被林氏喊了人來全部捆了起來。
“老爺……老爺您怎麼能听他們的片面之詞呢！”尤氏哭著跪下，伸手想去拽宋廷 的衣襟, 卻被他狠狠甩開了道︰“這是婉秋的親筆信，難道她死了還會冤枉你不成？”
“老爺……事情不是這樣的……我……我真的沒有讓姐姐去死，是……是她自願的……”尤氏哭喊道。
“她自願的你就能讓她去死嗎？”宋老太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宋靜妍已經扶著她進了廳中。
老人家雖然看上去有些憔悴，但還是難掩面上的滿腔怒意。
“祖母！”靜姝忙上前?扶住宋老太太，只听她繼續道︰“我?一向知道你心思狠毒，卻沒想到狠毒到這般地步，你……不配做宋家的兒媳！”
“老太太不要啊！”尤氏淒聲道︰“老太太……當年要不是你拆散了我?和表哥，我?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這一切都是老太太您逼我的！老太太……”
“我?……我逼你的……”宋老太太氣的臉都綠了，指著尤氏道︰“我?讓你去殺人了嗎？你……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老太太喘著粗氣，被扶著坐上了靠背椅，轉頭看向宋廷 道︰“你還要糊涂到什麼時候，這個女人害死了你的發妻，害死了你的小妾和兒子，如今還要來害你的女兒……”
宋廷 臉上的神色帶著幾分淒恍，完全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就听林氏從外面進來道︰“老太太，那些道士都招了，說是二嫂子請他們過來給姝丫頭批命的，要誣陷她命中帶煞，克夫克子好讓她嫁不出去。”
“我?……我沒有……那些人胡說的。”尤氏亂了陣腳，只是不肯承認，一臉惶恐的看著宋廷 ，還想著他能听自己的辯解。
林氏便笑著道︰“那些人就是要錢而已，他們見二嫂子自身難保，自然不想吃這個暗虧，我?給了他們幾個錢，他們就乖乖的把事?情全說了。”
尤氏一口銀牙幾乎咬斷，還想掙扎，卻是被兩個婆子死死按住了。
宋老太太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尤氏掙得沒了力氣，發髻散亂，身子攤在了地上，只是麻木的抽噎著，臉上卻不知是哭是笑。
“你們說的對，這些都是我做的……”她忽然抬頭看著靜姝，臉上卻是笑著，冷冷道︰“我?就是不懂為什麼，明明我處處都比何氏優秀，老太太卻瞧不上我?，薇丫頭哪里不如宋靜姝，你們卻要眼睜睜看著她去給別人做小！我?為了我?自己，為了薇丫頭，我?哪里做錯了！”
“你簡直執迷不悟！”宋老太太氣得聲音都變了，一疊聲道︰“把她給我?拉出去！”幾個婆子便架著尤氏要往外頭去。
一旁的沈雲薇卻是沖了出來，用力拉住尤氏，又被兩個婆子推開，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她哭得撕心裂肺，轉頭跪在了宋老太太的跟前?，一個勁磕頭道︰“老太太，不是這樣的，這些道士不是母親請來的，是我請來的……母親都是為了我?……”
她忽然抬起頭，狠狠的看著靜姝，眼中滿是惡毒的光，咬牙切齒道︰“我?恨宋靜姝，是她……是她奪走了我?的一切，是她毀了我?！”
話音剛落，沈雲薇忽然間從地上站起來，拔出發髻上的簪子，朝靜姝刺了過去。
熱鬧了一上午，此時的漪瀾院格外的安靜。
靜姝醒來的時候，房間里只點著一盞昏暗的琉璃宮燈。
脖頸處傳來微微的刺痛，她側過身子，看見?謝昭竟坐在她房中的紅木瓖螺鈿束腰圓桌旁，單手支著額際，正在閉目養神。
未及靜姝挪開視線，謝昭卻已經睜開了眼楮，見?她醒了，只起身上前?道︰“你醒了。”聲線溫柔，卻透著幾分如釋重?負。
被他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靜姝只覺得心口怦怦的跳著，臉頰也微微有?些發熱，只輕輕的嗯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
謝昭便轉身倒了一杯熱水，靜姝掙扎著起來，卻被他摟在懷中，好在身上穿著厚實的中衣，並沒有?什麼失禮之處。
靜姝就著謝昭的手抿了一口水，覺察到脖頸中被纏著的紗布。
“大夫說只是皮外傷，並沒有?大礙。”謝昭只開口道。
當時是什麼情況，靜姝此時已經回想了起來，她記得沈雲薇忽然沖上來想要刺她，卻因為跌倒而偏了方向。
眼看著就要刺中宋老太太，靜姝一把推開了老人家，被沈雲薇劃破了脖頸。
“我?祖母沒事吧！”宋老太太本來就病著，又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怕會病上加病的。
靜姝抬頭看著謝昭，等著他的回話，卻見他臉色似乎並不是很好。
“難道我?祖母……”靜姝頓時著急了起來，掙著要下床，卻被謝昭給按住了。
“你祖母沒事。”謝昭看著她，眼神溫和，摟著她的手臂卻收緊了幾分，繼續道︰“我?讓太醫查了你祖母尋常用的湯藥，發現有人把她常喝的參棗茶里面的太子參換成了人參。”
“有?人要害祖母？”靜姝雖然不懂這些醫理，可換錯藥要吃死人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
“所以你祖母會病倒……”謝昭低下頭，看著靜姝蒼白的臉頰，安慰道︰“不過你放心，她服用的時間不長，並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若長期這麼吃下去，宋老太太只怕會這樣不明不白的就病死了，這些話謝昭當然不會對靜姝說，但那些人的也未免太狠毒了一些。
他從來不屑于插手宋家的事?情，可這一次，那些人觸及了他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