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爾曾經幻想過許多種那個人的人生,其中大多數與他無關,而少數和他有關。在那些揣摩出的版本中,他或許會活在那個人所講述的故事里,等著下一代和下下一代的人類孩子去揣摩,就像是他們曾經一起看過的那本《亞瑟王傳奇》。妖精這種生物在那些孩子們的口中仍舊只是個童話概念,跟深夜里跳舞的紅舞鞋,灰姑娘前往王子城堡時乘坐的老鼠南瓜馬車,拯救了白雪公主的七個小矮人位置等同。
即便真實的童話或許會讓人類的孩子們覺得細思恐極——畢竟被砍掉了腿還在不斷舞蹈的鞋子,被紡錘刺破就要陷入沉眠的詛咒和被哈梅林的吹笛人所帶走的小鎮孩童[1]都不是什麼適合未成年人的故事——從那個人口中所講述出來的,也一定會是更加溫和,受所有人喜愛的傳說。
就像他一直以來被全世界的人類所愛著那樣。
他曾經在腦內模擬過各種各樣更適合那個人的人生,推演出各種各樣版本的平靜與幸福,但這樣的揣測,永遠無法走到最後。
因為這個屬于人類的世界仍舊還掙扎在戰火當中,而只要這種熊能燃燒的不可視之火尚未消褪,那個人的一部分就永遠會屬于“美國隊長”,而不是史蒂夫•羅杰斯自己。
——他比所有人都要清楚這件事。
無論巡回往復多少次,那個人都一定會想要拯救盡可能多的人,永遠選擇站在人類的那一邊,即便是要直面著倫戈米尼亞德的重壓,即便是需要他在兩萬米海拔的高空之上,和紅骷髏展開一對一的生死搏殺。
在拯救世界和人類這件事里,那個人從未吝惜過自己的生命。
這是徹頭徹尾的靈魂反轉,毫無一絲轉圜的余地,因為史蒂夫身上最本質的地方已經完全遭到了不可逆的毀滅性打擊。
這是“美國隊長不再注視著人類”的反轉。
這樣的思考過程只經過了短短的一瞬,林德爾輕輕搖頭︰“我會去阻止他的。”
*
和敵人作戰,眾人都能放開手腳殊死一搏,但倘若對手變成了自己曾經朝夕相處的隊友,那麼就涉及著更加復雜的問題——對方說不定可以毫不保留地攻擊,而自己這一邊,又是萬萬不可能全力一戰的。
“畢竟我們的目的只是要阻止他們而不是殺了他們……”
托尼煩躁地給自己灌了一杯加三份糖的咖啡︰“這可比直接來一發陽電子炮還要麻煩。”
“順帶一提,以索爾的情況,就算是直接直面一整顆星球的等離子輻射都不會死,單靠你的那什麼中庭道具,肯定是殺不死他的。”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開口︰“別說阻止了,那混蛋瘋起來誰都攔不住。”
“說得也對……等等?”
托尼瞪大了眼楮︰“斑比你是什麼時候在這里的?!”
“從咱們開始討論十五分鐘之後就在了。”
巴基說。
“大概是因為一直都張開看認知干擾的緣故,所以沒有魔力的普通人看不見。”
林德爾補充︰“而且他之前也一直都沒說話。”
“所以竟然沒人把這件事告訴我嗎?”
托尼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就在咱們談論怎樣拯救反水隊友的時候?我覺得這種嚴肅話題不需要未成年人的擅自插手,沒有監護人的時候你父母允許你隨便來地球了嗎?”
洛基抱著手臂用力翻了個白眼,扯開自己的魔法口袋,從中悉悉索索地掏出來一根細長桿,最後露出形狀有些復雜的槍尖——那東西托尼和林德爾也都很熟,正是阿斯加德的王權象征,奧丁最為知名的武器,封印了火焰巨人甦爾特爾的永恆之槍岡格尼爾。
他們曾經靠著這把槍穿刺開世界表側和內側的孔洞,而這一次,這位小奧丁森先生又拿著這把北歐神話當中的最強武器來到了中庭。
“當然,雖然海姆達爾說索爾在中庭發瘋的事情確實有短暫地娛樂到我。”
頭戴金色大角盔的詭計之神撇著嘴,用格外嫌棄的口吻說道︰“但我們又不能讓他永遠就這樣在中庭瘋下去,這不符合阿斯加德人的風範。”
“——所以你有能夠讓靈魂反轉重新變回原樣的手段?”
斯特蘭奇猛然抓住了對話的重點︰“你能讓這個過程變成可逆的?”
對方向來以九界的第一法師自居,雖然在九個星球當中稱第一放眼全宇宙未必能排進前一百,但不管怎麼說,這家伙的學識和魔術造詣應該貨真價實。
“當然,你以為我和你一樣見識淺薄?”
洛基毫不猶豫地諷刺出聲︰“只有像你們這樣學習法術經驗不足的中庭人,才需要用其它源流的魔力來補充自己。”
紐約市曾經最炙手可熱的神經外科醫生翻了個白眼。
他們都是自尊心極高的類型,如果是平時的話,這種對話說不定會引發一場法師之間的爭斗,但現在斯特蘭奇克制住了自己︰“用什麼樣的法術?具體你打算怎麼做?”
洛基慢吞吞地公開答案︰“雖然奧丁那個槽老頭子和母親希望我來中庭把正常的索爾帶回去,但我決定用這桿槍把他穿個透心涼,這樣我就是名正言順的阿斯加德第一順位王位繼承人了。”
托尼聞言,自然而然地回頭看向林德爾︰“是假話吧?”
林德爾回答︰“我不知道,他給自己的腦子里放了思維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