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由于主任帶隊,陶江和顧林懷, 還有其他幾個同學一道去參加t大的夏令營, 羨煞了年級里的一群人。
而簡寧的這個假期也過得惴惴不安。之前她在假期是睡到日上三竿, 還能心安理得地浪費一整天,並且沒有任何荒廢學業的負罪感。
但,或許是于主任的苦口婆心起了作用, 或許是她終于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性,這個暑假,她發誓要重新做人,和溫照約好每天去圖書館學習。
旭日初升時在門口排隊, 學到傍晚太陽落山離館,回家後,繼續挑燈夜讀。
七月的盛夏很熱,一直沒下過雨,熱得人心浮氣躁。
簡寧從來沒有這麼努力過,有時候很累,她趴在桌子上休息,臉朝著窗外的烈日,想到陶江也在和她一起努力。
雖然他們不在同一片天空下,雖然聚少離多,但他們說好了,要一起去北京。
雖然陶江有了自己的夢想,她還沒有,但這不妨礙她把北京當做自己的目標。
這麼想著,簡寧渾身注滿力氣,從桌子上爬起來,揉揉眼,繼續做題。
八月初,高三開學,班里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風聲鶴唳。
最明顯的變化是,開學沒人再補作業了。所有作業整整齊齊地碼在講台上,這是三年來,作業本收得最快最全的一次。
下課也都規規矩矩地待在座位上看書,樓道里逗留的人幾乎沒有。
連方島也主動交了作業,聲稱自己一整個假期都在用功學習,還說高三了,他要開始發力,好好學習,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看起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進行,一切充滿希望。
前提是,如果沒有摸底考試的話。
如果說,剛升高三的他們是一鍋剛燒開的滾燙熱水,那麼,摸底考試就是一勺冰塊,將他們的剃頭挑子一頭熱澆了個干干淨淨。
簡寧考砸了,史無前例的砸。
摸底考試結束的那三節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只記得夏天的晚自習,頭頂呼呼啦啦的電風扇不知疲倦地轉著,粘手臂的卷子把沒干透的字跡印在了胳膊上,擦都擦不掉。
如果電風扇突然掉下來就好了,如果突然地震就好了,如果世界能毀滅就好了。
再也不用面臨慘淡的分數,差之千里的排名。
行知中學的上課進度很快,高二就已經把高中的所有知識學完了,留下高三一整年的時間進行總復習。
模考的時間和試卷,全部和高考一致,尤其是理綜。此前,理綜三門一直分開考,時間也放寬,猛地將三門合在一起,時間定在兩個半小時內,他們根本寫不完。
除此之外,行知中學有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那些前兩年看起來普普通通,排名也中等的人,在高三會猝不及防地沖到前幾名,俗稱黑馬。
像簡寧這種半瓶水晃蕩,平常考試全憑陶江接濟的同學,毫無疑義地被擠下去,成了中流檔位。
想想也能明白。當初,這群人都是以全市名列前茅的成績考進來的,怎麼可能不學無識。
行知中學最不缺聰明的人,只要他們稍加努力,成績立竿見影。
簡寧一直覺得自己聰明,但聰明和聰明也有差別,她發覺自己不是那普遍意義上的聰明人,光靠聰明就可以絕地反擊。
之前因為有陶江幫她,所以能混個不錯的分數。但是,假期陶江去參加夏令營,她一旦沒了援手,就原形畢露。
簡寧變得非常焦慮,每天夢里都在考試做題。
這節骨眼上,摸底考試結束後,楊老師按慣例,把九班同學依次喊進辦公室談心。
輪到簡寧的時候,楊老師扶著眼鏡,看了會兒她的成績,又看了看她,又低下頭看成績單。
良久,他嘆了口氣,終于說道︰“簡寧啊,你這個成績怎麼回事啊,一下子退步這麼多?”
之前他看她是個好苗子,在學習上多提點了幾句,還鼓勵她去參加競賽,但她怎麼剛上高三就掉排名。
簡寧不知道怎麼回答,沉默。
“誒,這樣下去不行啊.”楊老師摸著下巴,眨巴著小眼楮,話鋒一轉,“我听說,你退出物競班了?”
簡寧點點頭,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楊老師放下成績單,看著站在辦公桌前的一臉郁悶的女生,說道︰“你也知道,這學期馬上要開始初賽了,我的想法是,你之前在物競班的兩年不能白學。”
“只要你進復賽,哪怕最次拿個省三等獎,獲得自招資格,也能享受高校的降分政策。”
雖然楊老師治學嚴苛,不留情面,但他始終是個負責的務實主義者,不會放過挽救的機會,也不會放棄每個同學。
簡寧明白他的意思,斟酌半晌,說︰“老師,我回去考慮考慮。”
簡寧有些猶豫,別看她平常大大咧咧的,其實耳根子特別軟。尤其是這種飄飄浮浮沒有著落時候,楊老師的話像一根救命稻草。
先過了初賽,再通過復賽,哪怕只是省三等獎,也算底牌。
簡寧把陶江約出來,和他聊了這件事。
自招降分的誘惑太大。
到了高三,每個人都在蒙著黑布走路,自招像一只手,能將他們頭上的巨大黑布掀起一個角,透進一絲光明。
如果有這樣一雙趨之若鶩的手擺在面前,你會讓它撩起黑布嗎。
答案是肯定的。
簡寧的心中有了定奪。
好在他的回答也是肯定的。
陶江說︰“既然楊老師建議,那你就去試試吧。”
正值晚飯時間,操場上的人正少,他們站在教學樓前的一棵榕樹下。于主任最近忙著抓學習,沒工夫操心少年少女的那些事。
簡寧抱著樹干,摩挲著手心下的粗糙,“如果得獎當然好,如果沒得呢,還不是浪費時間去準備。”
陶江站在她面前,長身而立,替她擋去頭頂的一片陽光︰“不是還有我。”
簡寧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放下眼皮︰“萬一耽誤你怎麼辦。”
高三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陶江笑了,笑容里帶著自信不疑的篤定︰“你忘了,我也要準備初賽,順手的事。”
看簡寧還在猶豫,他站直身子,正色道︰“小寧,逃避沒有用,如果你沒去,最後的遺憾一定大于去,消除焦慮最好的辦法是行動。”
簡寧被說動,終于下定決心︰“好,試試就試試。”
湍急的河流推著她向前走。競賽的這場賭局,盡管她半途而廢,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回到了場上,重新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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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九班終于變成了高三九班。和往屆高三一樣,他們兵荒馬亂,天不亮就來上自習,終于擁有了寫不完的作業,睡不醒的覺。
上午第一節 課下課時,教室里特別安靜,他們趴在桌子上補覺,去門口打水的人都靜悄悄的。
有時候上課會困得打瞌睡,被楊老師逮住,在班會上又是一陣恨鐵不成鋼。
“你們想睡覺,你們說困,行啊,等到明年,別人替你們去上大學。”
“同學們啊,能為自己努力的時間不多了,等高考完,你們睡到天昏地暗都沒人管你。”
在楊老師日復一日的嘮叨中,他們逐漸習慣了這種日子,每個人提著一口氣,麻木而彷徨。
陶江把預測和習題給了簡寧,每天給她布置任務,監督她刷題。
雖然簡寧上半年退出了競賽班,但百分之八十的知識她都學過,再加上陶江的外掛。九月的初賽,她沒費吹灰之力,如願挺進復賽。
但月底就是復賽,初賽一過,陶江便馬不停蹄地給她制定了新計劃。
人在疲憊的時候,情緒敏感,很容易不耐煩,簡寧也是,她在累的時候,芝麻大點事都能讓她發脾氣。
其實陶江也沒做錯什麼,不過是逼她逼得狠了點,簡寧想趴一會,陶江讓她做完這套題再休息。
一兩句話不對付,簡寧就氣上頭了,口無遮攔道︰“你怎麼管這麼多。”
陶江也著急,眼瞅著沒幾日準備的時間了,他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個小時,可簡寧還沒有危機意識,反過來說他多管閑事。
陶江氣死了,咬咬牙,風涼道︰“行,我不管,你考倒數第一我也管不著。”
簡寧哼了一聲,瞪著他翻了個白眼,她把書揮開,胳膊一伸,頭埋在軸彎里,一閉眼睡過去了。
陶江看著她露在外面的頭頂,心中郁結,看她好像真的太困,到底沒忍心把她叫醒。
手里的筆被他攥得緊緊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掰斷,半響,陶江長舒一口氣,把她剛做完的題拿過來訂正。每次遇上簡寧,他的骨氣就被她吃了。
簡寧醒的時候,覺得嘴角濕濕的,低頭一看,桌上有一攤口水。
她有些發窘,瞄了眼身邊的人,然後偷偷抽出一張紙,悄悄抹去。一頓飽覺,那些不愉快都換給了周公。
簡寧反思了一下,剛才好像確實是自己有些不識好歹,她討好地往陶江那湊了湊,沒臉提剛才事,看著他的書,諂媚道︰“呦,您寫的真好。”
陶江面無表情,巋然不動,似乎不吃她這一套。
簡寧繼續往他那兒靠,直到把他擠到角落,還捧著他的臉正對著自己,給他做丑不拉幾的鬼臉,五官都酸了。
陶江看著她的花里胡哨的小臉,終于破功,笑罵了一句“小白眼狼”。
簡寧的表情卻僵住了。
陶江身後是一面透明的玻璃窗,透過他的背,簡寧的臉被玻璃反射得清清楚楚。
玻璃窗面的影子,臉上有幾道黑筆道,額頭三杠一豎,寫了個“王”,臉頰兩側,三條橫線。
簡寧氣得頭頂冒煙,收回視線,緊盯陶江,她的雙手下移,從捧著他的臉到掐著脖子,咬牙切齒道︰“你居然趁我睡著,在我臉上畫畫!”
陶江被她掐得沒喘過氣來,紅著臉咳了兩聲︰“剛才,那麼凶,可不就是一只小老虎。”
簡寧放下手,捏著拳頭,朝他示威︰“就凶你,只凶你,氣死你。”
陶江沒氣,笑著拿紙給簡寧擦干淨後,包住眼前氣勢洶洶的拳頭,湊在唇邊,輕輕一踫,又把筆塞進她的掌心,揉亂她的頭發。
他扯了張卷子擱桌上,提著簡寧的手放在上面,誘哄道︰“看你那傻樣兒,別玩了,快寫。”
第64章 . 不要怕 當意外來臨,選擇什麼
“從你們升入高三開始, 一直到高考結束,去掉各種假期,滿打滿算也就剩下不到八個月的時間, 可能你們會覺得,現在好累啊,好煩啊,學不動了, 不想學了, 其實這幾個月是你們最幸福的時間。你們轉頭看看坐在自己周圍的同學, 都在為同一個目標努力。”
“你們能有什麼煩惱,最大的煩惱不就青春那點事兒麼,今天考試沒考好,明天和家長鬧矛盾了, 後天和好朋友生悶氣,大後天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了。”
“等以後你們走上社會, 就發現這些都是小小的簡單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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