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禹一手按著頭,一手撐著櫃台。
桑穎的視線很快轉了過去︰“怎麼了?”
“是不是想起什麼?”她輕聲問。
“我看到一間辦公室……” 陸東禹誠實地回答,又瞬間鎖緊了眉。
因為看到更多的畫面︰煙霧後的臉,半途而廢的性事,浴室鏡子里沉默的對望,她看著他,目光沉涼——
他皺眉,最終道︰“只是一些沒有內容的畫面。”
“頭很疼嗎?”桑穎又問,伸手推過他緊繃的額頭,輕柔地揉他的太陽穴。
“已經不疼了。” 他恍惚地搖了搖頭,動作有些遲鈍, “但還是沒想起來。”
“不要太過勉強自己。” 桑穎又揉了兩下,听他這麼說,一點沒流露出失望,反而像松了一口氣般 ,“該想起來的時候會想起來的。”
買完口紅,桑穎又轉到旁邊的專櫃,買了一套護膚品,這才滿意地從化妝品區域出來。
她心情頗好地走在前面,腳步輕快,一邊走一邊催促身後的的陸東禹快點︰“你以前可以陪著我逛幾個商場的,現在才逛一層樓。”
陸東禹拎著大大小小的袋子,認命地跟著桑穎,眼見是下行扶梯,他總算松了口氣,誰知路過商場一樓時,桑穎又注意到了一家寵物店。
“我記得前段時間這里還是書店來著?”她駐足店面前,疑惑地嘀咕。
印象中生意冷清的書吧,不知何時變成了買寵物用品的地方,里面的一個個開放的玻璃格子里明碼標價地擺放了一牆的寵物,看上去都是一兩個月的小奶貓小奶狗。
吉娃娃,博美、泰迪……因為玻璃櫃子的空間有限,里面裝的都是一些小型犬的幼犬,桑穎看著看著就抬腳走了進去。
“兩位是想挑一只寵物嗎?”店員迎上前來。
陸東禹沒說話。
店員又去看桑穎︰“喜歡貓多一點,還是狗狗多一點呢?”
“狗狗。”
“有養狗狗的經驗嗎?”
“有,小時候養過一只雪納瑞,後來生病走了……”
“有經驗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店員連忙打住桑穎話頭,“我們這里也有雪納瑞。”
說著他將她帶到一玻璃格子前。
里面是一只椒鹽色的雪納瑞,看身型長大了也是迷你犬。
它本趴在格子最里,听到動靜,一下子坐了起來,桑穎伸手進去,它伸頭就去舔她的手。
“多大了?”桑穎問一旁店員,“有名字嗎?”
“參個月半,還沒有取名字。”店員,“它很聰明的,只要你看著它喚它,不管什麼詞,它都會響應。”
似乎想要印證店員的話一般,它歪著腦袋看她,搖著尾巴眨眼。
“好可愛。”桑穎同身邊男人道,“我們干脆把它買了吧,名字嘛,就叫‘東東’。”
“哪個‘東’?”陸東禹。
當然是你名字里那個“東”啊。
桑穎不打算告訴陸東禹,只是對著格子里的狗狗喚︰“東東——”
陸東禹皺著眉頭明顯不贊成,但還是開口道︰ “你確定要養?”
“如果過段時間我回了公司,就沒有太多時間照顧它了。它至少每天要遛兩次,我可以在每天早上在上班之前先遛一次,如果加班或回家晚了,就得你負責遛它……”
像是做重大決定一般,陸東禹讓步道。
桑穎看著他嚴肅的表情,忽然想起以前家里的那只雪納瑞。
它叫骨頭,是它五歲的時候,從街邊撿回來的流浪狗;在她十二歲那年,因為淋巴瘤走了——
那年她初一,剛上在物理課上學了地心說和日心說。
看著書本上伽利略的畫像︰同樣的椒鹽色,同樣的白胡子——她心說以後骨頭改名叫“伽利略”好了。
她興沖沖拿著課本回家,卻被李女士告知,一連幾日病懨懨的骨頭被檢查出惡性淋巴瘤。
骨頭最後是安樂死的。
它陪伴了她六年,它的離去讓她很難受,一連好幾天都吃不下什麼東西, 不管看到什麼菜都說那是骨頭愛吃的——
全家人都被她影響了食欲。
桑如一開始還安慰她,多幾次後就有些受不了,終于在骨頭走後的第五天,拿了一個大花盆給她,說是可以幫助骨頭重生。
具體方法是將骨頭的骨灰倒入一個神奇的膠囊里,再將膠囊放進花盆里,播種上種子,讓其轉化為一顆樹。
當時,桑穎挑了石榴。
種子播種下去不到一周就發芽了,隨著盆里種子的發芽,她感覺骨頭好像真的回來了一般——
她每日小心地照料著,難過也隨之被拋到了腦後。
後來,那棵石榴樹越長越大,花盆種不下,桑穎就把它移植到了花園里,還專門給它圍了一個獨立的花壇.。
直到後來別墅易主,那樹都還好好的長著。
現在,這種處理寵物後事的方法已經相對普遍——叫靈魂樹。
在此項應用還比較罕見的當年,桑穎猜想,陸東禹能幫桑如想到這麼一個法子,大概也費了不少腦汁。
他真的好有心。
懂得男女之後的她每每想起此事,都還會有小小的羨慕——
他到底給桑如送過多少禮物?
他愛屋及烏送給她的禮物已經足夠她走出難過,那些桑如不讓她踫的玩意兒,又承載了他多少情誼和巧妙的心思?
做她的女朋友應該挺幸福的吧?
就像現在,她不過享受了兩天他被動的體貼和殷勤,便險些沉溺其中,忘了現在的“恩愛”只是暫時的——
桑穎收回手,垂頭。
半晌才重新起身,看向旁邊的男人,重新用一種輕快的語氣開口道︰“我不是真的想養,我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