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真的不會被燻死嗎？”這麼惡劣的環境真的有人類可以活下來？
他在剛醒過來的時候聞到那股魚腥味就覺得已經夠難聞了，但是沒想到那股味道到了十六號基地面前也只是小巫見大巫。
這整個基地簡直就是一個正在進行封閉發酵的死魚罐頭，或者這個基地本來就是建在了一條死魚的肚子里。
黃無惡也發出了幾聲猛烈干嘔，他的嗅覺現在還是高度敏銳的狀態，因此受到的刺激比江辭還大，現在正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在奇珂珂的肩膀上焦躁地磨爪子。
李屹舟臉上帶著面罩，看不出來他臉上有什麼表情，但是在看到面前場景的時候，他身體的氣質陡然一變，濃厚的煞氣都快在他的身周實體化了。
“是那些魚頭人。”他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人體的適應能力果然十分強大，沒多久，江辭就感覺沖進自己鼻子里的魚腥味變淡了，他呼出一口氣對著李屹舟說︰“先進去看看。”
進入十六號基地的大門面前只有兩個人，他們坐在一張桌子後面。
桌子上是一條普通的桌子，一個桌腳是瘸的，用了一根白色的魚骨接了起來，桌子上面有幾個本子，兩支筆，好幾片指甲蓋大小的淺灰色魚鱗，魚鱗反射著淺淺的光，像幾面小小的鏡子。
李屹舟在桌子上敲了敲，桌子後面的兩個人一起張開了腫脹的眼皮，遲鈍地抬頭看著他們。
“姓名，基地，過來做什麼。”
聲音听起來好像他們的發聲不是用喉嚨，而是用一條臃腫的舌頭去攪合著自己的口腔里滿滿的口水而發出來的。
江辭皺了皺眉，被這種惡心的聲音刺激得起了雞皮疙瘩。
李屹舟答道︰“李屹舟，二十二號基地，進去補給物資，我們听說這里有很多新鮮的魚。”
“哦，魚，是的，我們有很多的魚。”
那個人含糊地說著，拿起桌子上的筆在本子上寫了起來，他的手指比一般的人要長，指甲蓋也很厚，長出來的指甲已經不能說是甲片了，而是圓形的針。
那些指甲讓他在寫字的速度變得更慢，過了好一陣，他才把李屹舟的信息登記好了，然後他又抬頭說道︰“下一個。”
江辭走了上去，說道︰“江辭，二十二號基地，同樣是補給物資。”
听到了他的聲音，那個人抬頭看了他好幾秒，然後才低頭地記錄了起來。
他艱難地寫著字，一邊還在和旁邊的同事閑聊︰“或許我應該換一種魚試試，上次的魚我總覺得不夠有嚼勁，肉也不夠鮮美。”
“反正魚很多，你可以試試那些肚子鼓成球的小魚，只需要剃掉魚鱗，砍掉它們的頭，就可以整個塞進嘴里，口感鮮美，特別是里面會暴裂的魚卵，格外美味。”
“听起來好像不錯。”
江辭︰“……”听起來有點惡心。
因為他們遲緩的動作，他們在二十分鐘以後才被允許進入基地的內部。
到了里面，果然到處都可以看到魚，一堆一堆的死魚放在角落里沒有人管，路上的人也很少，房子是用一些灰色的石頭壘成的，看起來很堅固，也很冰涼。
進入他們視線的所有人全都坐在房子的門口處理著一些活魚。
他們的動作十分熟練，先是用手把旁邊的網兜里的魚抓出來，扣著它們的腮把它們狠狠地摔在地上，大部分的魚會在這一步暈過去，只有少部分的魚會再次挨上一棍子才會停止掙扎，然後他們會把魚放在一個像搓衣板的一個工具上，用刷子去掉魚身上的魚鱗後，再破開魚的肚子處理掉內髒和腮，最後就是把魚肉放進旁邊的一個鐵盆里，整齊地碼成一個魚堆，魚腦袋都是在同一側。
江辭看到他們在處理內髒的那一步中得到很多額外的東西，金光閃閃的首飾和一些本不應該出現在魚肚里、還沒有消化掉的肉類殘渣。
首飾會被他們隨便擦一擦就塞進自己的口袋中，而沒消化掉的的殘渣會和內髒一起扔進另外一個桶里。
“注意那些黃金首飾，不要去接手那些黃金首飾。”李屹舟轉頭對他們叮囑道。
然後在走到基地中心的時候，他們都沒看到一個精神稍微正常點的人類，這一整個基地好像都已經停止運轉了。
他們在基地中心的左邊找到了資源補給點，在里面看到了四個員工，他們坐在玻璃後面，眼楮更加突出，眼珠子外面泛著水光。
江辭看到了他們的頸部有兩道奇怪的凸起，里面開了口子，正在不斷的緩慢開合著，帶起了一點輕微的氣流。
原來是腮。他看著那個東西想。
李屹舟走上前去和他們交涉︰“我們需要一點食物。”
“我們只有魚，交易價格在外面的牆上。”
江辭也抬頭看了看，發現就在面前的玻璃窗上就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食物交易的價格和方式，一克的黃金換十斤處理好的新鮮魚肉，如果他們提供的魚是沒被污染的魚的話，這個價格並不算高。
李屹舟給了他們一個三克的金豆子，然後里面的人就給了他一張紙，上面寫著領取地點和領取時間，領取的時間範圍有三天，然後在下面還蓋了一個紅色的章。
“這次的魚很新鮮，你們走運了。”里面的人含糊地對著他們說道。
江辭也靠近了一點對著里面的人問道︰“這里只有魚？我們想要一點另外的食物，大米或者面粉之類的。”
“有魚還不夠嗎？”
他們的眼楮動了動都看著他，腫泡的眼皮被突出的眼球擠得堆疊在了一起，他們也很少眨眼。
江辭︰“沒有嗎？”
“沒有，我們只有魚。”那個人再次含糊不清地說道。
第158章
江辭退了回去，安靜地站在姜飛塵的旁邊。
他想說這里應該是沒救了，但是又覺得這樣直白地說出一個大家都看到了的事實好像有點傻，就沉默了下來。
外面一陣潮濕溫暖的空氣從房子的門口涌了進來，像暖洋流，它讓這個冰涼的空間溫度高了很多。
而這股溫暖的空氣也像是一個信號，里面的幾個工作人員聳動著自己往上翻的鼻子，同時從桌子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了大大的長方形的飯盒。
他們動作一致地把飯盒打開了，江辭看到了飯盒里面整齊地碼著一些粉白色的生魚肉，他們也不用筷子和蘸料，直接就用手把飯盒里面的魚肉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江辭看著他們的碗，再次重復了一遍︰“真的只有魚。”
姜飛塵也說︰“全是魚。”
他們就站著看著里面的工作人員野蠻地享用著自己的晚餐。
隨著第一塊魚肉入口以後，他們進食的速度就變得越來越快，他們把嘴巴下巴張開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露出了一排數量眾多的尖銳牙齒，粉白色魚肉在他們的牙齒間若隱若現。
江辭感到有一點的反胃。
最後，他們把自己飯盒里面的魚肉都吃光了以後，還意猶未盡地從地上的一個小桶里抓出了一把小魚干，一條一條地放進了嘴里。
一個人饜足地捧著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對著他們說道︰“如果你們需要用餐的話，可以去西邊街道的餐館，那里可以為你們提供新鮮的餐食。”
另一個人把嘴里的小魚干嚼了嚼，從他的嘴邊掉落下來了一些小小的鱗片，他舔著自己的牙齒對著他們說道︰“那家店處理魚的手法很不錯，魚很干淨，還有住宿，只需要花上一點錢就可以叫來一個女人，男人也有……”
奇珂珂面紅耳赤地對著他們叫道︰“我們才不需要那些！”
里面的人像是被他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們的眼珠子動了動，看起來就像是一些蛤蟆想要捕捉空中飛行的昆蟲。
“那可真是可惜。”
還好他們並沒有表現出攻擊的欲望，只是嘟囔了一句，就重新轉過了頭去。
江辭身上的小肉球也突然跑了出來，在他的身上興奮地移動著。
不過江辭沒空搭理它，他捏了捏它的身體，然後對著旁邊的姜飛塵說道︰“我們需要在這里呆上十天？十天後才是狂歡日。”
姜飛塵︰“目前是這樣打算的，但是可能中途還需要出去一趟，我們需要去外面尋找一點食物，這里情況太糟糕了，只有這些不能吃的魚。”
“需要武力支援，我們不能解決整個基地的魚頭人……”黃無惡也開口說道。
在他們沒注意到的地方，爬在江辭身上的小肉球的身體漸漸地發生了一點變化，在那些觸手之間長出了半透明的膜，在它的身體下方形成了一個折疊半圓形的結構。
“嘰嘰嘰嘰！”
它對著江辭叫了幾聲，然後就從他的身上跳了下去，往那邊的櫃台跑去了。
江辭轉頭，茫然地對著它喊了一聲︰“你去哪里？”
他看著它徑直的跑向了那個玻璃櫃台，然後還從遞東西小窗口里鑽了進去，下一秒，里面傳出來了一些含糊的咒罵和尖叫。
李屹舟立刻條件反射地抓緊了手里的槍，往那邊走了幾步，眼楮查看著里面的情況。
里面的人類在肉團子的面前發出了持續不斷的驚恐的尖叫，聲音帶著一長串的顫音，他們的皮膚突然蒙上了一層暗綠色，從皮膚中間擠出了鱗片，同時脖頸上的腮激烈地開合著。
然而就在他們完全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之前，那個小肉球也開始膨脹，它幾乎佔據了里面半個房間，膨大的圓形身體下方的觸手對著那幾個人罩了了上去，那些柔韌的半透明的膜就是它捕食的網。
李屹舟看向了江辭，眼神里面充滿了疑問。
江辭看著里面混亂的場景，低聲罵了一句，然後跑向了另一邊的門，在他打開門的瞬間，他听到了兩聲好像是從深淵里面傳出來的微弱哀嚎，然後哀嚎消失。
“小球，先放開他們！”他對著里面的大團子叫道。
“嘰——嘰！”
那龐大的怪物听到了他的聲音，一邊發出聲音一邊挪動著自己笨重的身體轉過了一個方向，用著好像是正面的地方面對著江辭。
它在看我，它有眼楮嗎？江辭有點茫然地想。
“嘰嘰嘰！”
隨著它連續不斷的叫聲，他感受到了一股旺盛的食欲朝他撲面而來。
不知道是沖著那些工作人員，還是他，江辭恍惚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也被它身下那張膜給裹住了，並且自己的身體也像是被蜘蛛注入了消化液一樣變得綿軟甚至開始融化——其實並沒有，這只是一種精神上的幻覺。
“你打算吃掉他們嗎？”他揉了一下眼楮，對著它低聲問道。
“嘰嘰。”
它依舊這樣叫著，沒有回答他，它的聲音里面不包含任何具體的含義。
洛茲並沒有對這個化身進行雕琢，它的行為模式更傾向于邪神的本質，所以它不會受到這些無法直視 身體的低等生命的影響，直接吞掉了他們。
江辭也只能努力對它進行安撫，他的動作和語言溫柔極了，好像面對著的是一條極度暴躁的小狗。
他對它說︰“洛茲，來我這里。”
他朝著肉球鼓脹的身體伸出了手。
它緩了緩，然後身體下面的膜開始收縮，緩慢地蠕動了幾下後，又重新張開，這時里面的那幾個人類已經不見了，被完全消化掉了，只遺留下來了一些金色的黃金首飾。
那些精美的金色首飾在地上堆積成了一團。
它開始往江辭靠近，下面的身體在碾過了那堆閃亮的首飾後，它到了江辭的身邊。
姜飛塵帶著奇珂珂後退了幾步，臉色難看地說道︰“站遠一點！”
它把觸手搭在了江辭的手上，膜也掛在了他的手掌邊緣，同樣是冰涼柔軟的。
江辭覺得摸起來有點像涼皮。
它還充滿了足以將他淹沒的欲望，食欲、愛、性欲等單一情緒融合成一團爆裂的風暴，席卷進了他的精神世界，江辭只感覺自己眼前一黑，然後整個人就好像落進了一個黑色的狹小空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