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芬，你現在一個月多了十幾塊錢收入，你婆婆那邊還給你一個月十塊錢嗎？”李桂芝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她叫林素芬過來干活，除了因為林素芬能干，還因為她實在是同情林素芬，對她過的日子看不過眼了，作為鄰居想幫幫。
可別到時候她給林素芬一份活兒，謝翠花那邊就不給錢了啊，這樣一來她豈不是又讓林素芬多有個事兒忙活，錢沒比以前多多少，那她豈不是好心辦壞事啊。
李桂芝也怪自己之前沒想到這個點。
“不給了。”林素芬回答。
李桂芝眉頭一緊，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我一個月就給你十五塊錢，江家就不給你錢了，那你豈不是多干一分活每個月只能多個五塊錢，還得張羅江家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啊。”李桂芝的語氣滿是愧疚，“要不你干脆……”
“沒事的沒事的嬸子！”林素芬听出來李桂芝語氣中的內疚，趕忙打斷了李桂芝，她怕失去這份工作啊。
“桂芝嬸子，雖然我只多了五塊錢，可是對我婆婆來講，那是多了二十五塊的啊，因為她不用給我十塊錢了，我還能往家里拿十五塊，對她來講我是給家里拿了錢的。
你沒瞧見她今天對我態度好了很多啊？這就是你給我的這十五塊錢的功勞，我很感激你給我這份工作，我也會珍惜的，我已經很開心了，我現在在江家過的日子那可比以前好多了。”
“那行吧。”李桂芝想想也是。
她也只能在別的地方再照顧林素芬一些了。
有那麼好幾次，她都差點叫林素芬離婚算了。
不過她想了想，她也不能站著說話不腰疼啊，像林素芬這樣的，娘家靠不住，又沒有什麼資產，離了婚她能去哪里？娘家那邊肯定不會給她回去，到時候怕是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更別提別的了。
這年代很多女性都很不容易啊，李桂芝也不能幫別人做決定，她覺得林素芬已經比黃蓮芳好很多了，至少林素芬被壓迫的時候是知道自己是被壓迫，知道自己婆婆和老公做得不好的。
黃蓮芳不一樣，黃蓮芳為婆家當牛做馬的 ，還得拼生兒子，卻樂在其中覺得那是理所應當，不去反抗還自我感動覺得自己很偉大，李桂芝就看不順眼這點。
要不然，黃蓮芳和林素芬都很能干，她也不會要林素芬而不是黃蓮芳了。
……
四個大小媳婦很快就熟悉了自己手中的活兒，配合起來十分流暢，效率就變高了。
月眠陸雨陸雪頓時有種做老板的感覺。
這年代老百姓可不能自己做老板做生意，但是他們時常听大雜院里的老人們說以前的老百姓做生意營生的樣子，她們都覺得現在的感覺就是老人們口中所說的以前的“東家”的樣子啊。
有四個女伙計給她們家干活，他們家，那就是妥妥的老板，東家！還能掙那麼多錢，別提拖舒暢了。
就是李桂芝不想讓她們花那麼多時間在這上面，等林素芬她們都上手後，就催月眠幾個去讀書看書。
“暑假快結束了，趕緊把開學的狀態找回來，可別到時候跟不上。尤其是你倆，小雨小雪，回去把我給你們買的暑假作業做了去！”李桂芝催促。
“媽，大雜院這麼多孩子，就我倆有暑假作業。”陸雨努嘴。
說實話，在這之前，她們還從來沒有听說過“暑假作業”這個詞的，李桂芝給她們買的“暑假作業”里也沒有這四個字，那都是她自己到書店淘的習題。
“嫂子怎麼沒有。”
“想偷懶？你們成績要是有你們嫂子一半好，我還需要操心這些？趕緊回去做作業，不然扣零花錢！”
“好吧。”陸雨陸雪一听說扣零花錢就著急了，撒丫子就跑回去做作業。
可別剛剛有當“東家老板”的感覺，就失去零花錢了啊。
“眠眠，你也回去多看點書。”
“我已經把初中的課業都自己學完了，不知道再看些什麼了。”月眠忙著手中的活兒，頭都沒抬一下。
“行。”李桂芝很欣慰的笑，“眠眠，要不你來教我認認穴位吧。”
李桂芝想到這個事兒來。
月眠現在快上初中了，還沒那麼忙，哪怕上初中那也不是很忙，可等將來上了醫專呢？別說是書本上的內容了，光是看那些病例案例，那也夠忙的。
她不想讓月眠在縫制品這些事上花太多時間，哪怕是現在月眠的課業還沒那麼忙的時候她也不忍心她干那麼多活。
不管怎麼說，和裁縫鋪合作外包這事兒，那也不是月眠的事兒，月眠已經在這件事上已經出了太多的主意干了很多的活兒了。
“媽你對這個感興趣啊？”月眠見李桂芝問起這個，也很高興。
“是啊，你教教我。”
“好啊！媽我和你說……”月眠拿出草稿紙來，當場就給李桂芝畫一個人形輪廓，開始教李桂芝認穴位。
李桂芝很認真地記在心里，因為這些草稿，用完之後那是得銷毀的，而且她總不能以後畫個穴位定位點就得拿出穴位圖來參考著畫，她想合和月眠似的，什麼參考都不用看，就能知道人身上的穴位都在哪里，都是做什麼的。
……
李桂芝也很聰明，月眠教了她幾天，她就能把所有的穴位，包括細到臉上脖子上的，都記得一清二楚了，並且開始去設計一些刺激穴位的款。
月眠這才知道原來李桂芝這幾天和她學穴位是出于這個目的。
“眠眠，我算是你的徒弟，現在我出師了，我可以自己獨立去完成工作，不需要你這個師父帶，也不需要你這個師父親力親為來畫穴位點了，以後你就把心思都放在學業上。”李桂芝拍拍月眠的後背。
“媽，你真的很喜歡讓我們學習啊。”月眠笑。
“那是自然！學習為第一位！”
……
月眠想了想，也快開學了，哪怕她已經自學完小學初中的內容，那也得去學校上課的，就沒那麼多時間在家。
既然這樣，把畫穴位點的活兒交給李桂芝也挺好。
……
李桂芝會畫穴位點後，月眠就輕松下來了，平時也沒什麼事，就是在李素芬她們回家做飯吃飯的時候在客廳里守著那些成品。
大雜院最近還是頻頻失竊，那個偷東西的賊還是沒抓出來，他們這些東西可是要拿去給國營裁縫鋪的，可容不得一絲閃失。
後來在做的成品越來越多後，他們更擔心東西被偷了。
花慧玲家大白天的還丟過一張床單，花慧玲那可是街道積極分子，家里兩個“紅袖章”，那小偷都敢偷到她家頭上，可見有多猖狂。
為了保險起見，李桂芝就讓林素芬、張秀蓮和大光媳婦二明媳婦在晚上的時候輪流到他們家里來值班，就睡在他們家那間屋子里，這樣小偷就不敢來。
林素芬她們對這些東西也很重視，比李桂芝更害怕它們被偷，誰值班都不敢睡覺，就一整夜都睜著眼。
李桂芝瞧見這樣，覺得也不行，通宵一夜不睡，第二天還怎麼干活？而且還傷身體呢。
和月眠商量了下，就決定養一只小狗來看家。
狗去哪里找？
這年代可沒有什麼狗販子、寵物店，想養狗，那只能去買別人家母狗生下來的，只可惜他們這個大雜院沒有人養狗啊，還是得找。
月眠就把這個活兒交給橘豬了。
橘豬說包在它身上，它會在四九城轉悠，知道哪家有母狗生了小狗的，就回來告訴她，而且它還得等小狗大一些，能看出性格了，再回來和她說，保證接回來的小狗一定是性格溫順，又有看家本領的。
“喵喵喵~”月眠問橘豬，她又要在家里養一條狗，它不吃醋啊。
“喵喵喵~”橘豬說它才不屑和小狗爭風吃醋呢，它的本領和小狗又不一樣，小狗看家，它捉老鼠，它還比小狗要靈活，能干的事情更多。
從語氣就能听出，橘豬那可是覺得自己很厲害，瞧不起狗的。
真是個自信的小貓，月眠瘋狂揉它圓滾滾的腦袋，就等著它的好消息了。
李桂芝听到她和橘豬喵喵喵叫，只以為她在逗貓，也沒多想。
……
臨近來學的時候，陸珩挑了一個不用上班的周末，帶月眠去買學習用品。
月眠之前只上過一年級，一年級需要用的文具也不多，像尺子、圓規這些東西，都用不上。現在她一下子跳到五年級，那就得用上了。
因為怕有什麼遺漏，陸珩還先在家里給月眠列清單。
“多買兩支鋼筆，幾瓶墨水，三角尺、圓規、直尺，再給你買一個大筆盒，還有……”
“好了，眠眠你看，還有什麼沒寫的。”陸珩把自己列的清單遞過來給月眠。
月眠看了下。
“沒有了，就這些了。”
“眠眠，你真幸福，你做什麼事，家里人都支持你，連你去上學大珩都這麼用心。”林素芬笑著說道，語氣里滿是羨慕。
大光媳婦二明媳婦她們也說月眠幸福。
別說做人兒媳婦的了，這年頭，老百姓哪怕是對自己孩子的學業都沒那麼用心的。
月眠現在二十歲了，才上小學五年級，林素芬她們都沒什麼見識也沒什麼遠見，在她們看來，月眠去上學就是一個興趣愛好，家里人連她的興趣愛好都這麼支持，那就是很深很深的愛護和偏袒了啊。
一般的人家哪能這麼支持家庭成員的一個愛好的。
“幾位嫂子，你們說錯了，我覺得我媳婦還不夠幸福，幸福的是我啊，我能為她做這些事是我的幸運，我心里可美著呢，是吧媳婦。”
“你美不美我怎麼知道。”月眠在大雜院里生活了那麼久，已經開始知道不好意思了，見還有大光媳婦她們在場，陸珩卻說這些，她怪難為情的。
“你怎麼不知道，我每次和你在一塊兒都這麼開心，這不就是我心里美的表現嘛，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知道知道知道。”月眠干脆順著他的話說了，他以前還說她單純不知道害羞，她看，他才更不知道害羞呢。
林素芬她們都忍不住笑了。
“這天底下，我就沒想過能有這麼恩愛的夫妻的。”
“那可不啊，我們這是羨慕不來了。”
……
也就是陸珩長得一身正氣的，又俊美異常，還是月眠的男人，要不然啊，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不就是耍流氓了，這年代的人听了可不得臉紅？
李桂芝見月眠和陸珩感情好，也很開心，看這倆人的時候臉上是一個慈祥的姨母笑，這讓林素芬她們更羨慕了。
尋常婆婆瞧見自己兒子兒媳感情好的，不摻和一腳鬧得兒媳兒子不和就算了，怎麼著也會不高興的吧，李桂芝倒好，就喜歡看自己兒子兒媳好，月眠能有這樣的婆婆怎能不讓人羨慕呢？
“走吧，清單列好了咱買文具去。”
“小雨小雪的呢？她們也要開學啊！”月眠想起陸雨陸雪來，“對了，她們一大早的去哪兒了啊？”
“她們早就自己買去了，我給她們錢了，她們也不缺什麼，現在就你缺了。買了文具我再帶你在百貨商店和供銷社逛逛，想買什麼都給你買，我今天帶的錢和商業票管夠。”
“好。”月眠點點頭，和李桂芝她們道了別就出去。
院子里的人知道他倆要去買文具，都忍不住說兩句。
“大珩，你對媳婦那是真的好啊，她今年五年級，明年上初中，之後又上中專，那得花不少錢和時間吧？”
想當初，知青們下鄉，就是因為他們畢業後找不到工作，上面怕亂，才讓他們下鄉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