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翟延霖沒接話,翟老夫人倒是勾起許多回憶一般,和翟延霖講起陳年舊事來︰“要是以前,我壓根提都不提,省得自討沒趣。程家那個老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她的心大著呢。當年當閨秀的時候她就不安分,後來薛家出事,她走了大運,撿漏嫁入侯府。她卯著勁和別人爭,結果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出息,反倒是到了第三代,養出來一個極出挑的孫女。她一心指望著將孫女嫁入高門,好好賣個高價,怎麼舍得讓孫女當繼室,斷了日後的富貴路。要不是大姑娘被退親,名聲受損,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恐怕現在眼楮還長在頭頂呢。”
    這正是翟延霖最關心的事。上一輩如何翟延霖懶得管,可是他非常想知道,程瑜瑾為什麼會被退婚︰“母親,您可知程大姑娘退婚一事是否另有隱情?她曾經的未婚夫是誰,為什麼會退婚?”
    這個翟老夫人還真知道,她說︰“還不是因為霍家。說來也可笑,程大姑娘和霍侯爺因救命之恩而訂婚,最後霍家卻說,當初認錯人了,應當訂二小姐才是。你瞧瞧,他們辦的叫什麼事。”
    翟延霖驚訝,忍不住問︰“霍家?可是去年立了軍功,得聖恩承襲夫爵的靖勇侯霍長淵?”
    “就是他。”翟老夫人點頭道,“本來郎才女貌,千里姻緣一線牽,是樁頂搭配的姻緣。誰能知道,霍侯爺竟然干出這種事,退了姐姐訂妹妹。她們倆本來就是雙胞胎,認錯了倒也正常,可是好端端的姑娘家,名聲就這樣被毀了,我這個外人听著都氣不過。”
    翟延霖簡直說不出話來,他瞠目良久,嘆道︰“霍長淵功夫不錯,領兵也有章法,本來我很看好這個後輩,沒想到,他私事竟然處理的這樣亂。婚約都說退就退,遑論其他呢?這樣的人,豈堪大用。”
    朝堂上的事翟老夫人不懂,不過看翟延霖的態度,朝廷對這種不守契約的行為也十分不喜。翟延霖慢慢想明白今日的事,驚道︰“那就是說,霍長淵日後要娶的是程家二小姐?程二姑娘代替了姐姐的婚約?”
    “對啊。”翟老夫人不屑,“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也虧程老太太能做出來,她哪有當長輩的樣,我都替她臊得慌。”
    翟延霖明白了,怪不得白天程瑜墨看著輕松快意,怪不得程瑜瑾看到程瑜墨臉色不好,他只當姐妹置氣,原來,里面還有這種糾葛。
    翟延霖頓時理解了程瑜瑾的態度,此刻再回想她的言行舉止,翟延霖心中充滿了憐惜。被未婚夫退婚,還被妹妹頂替婚約,難怪她說話刺程二小姐。
    原來讓程瑜瑾做繼室是屈才,現在程瑜瑾被退婚,能嫁進來當國公夫人,反倒是程瑜瑾的造化了。翟延霖知道這樁婚事基本已經成了,他除了有個不听話的兒子,其他條件都十分高,他並不缺繼夫人,而程瑜瑾卻未必能再找到和國公夫人一樣好的婚事。
    翟延霖突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今天出門時只當平平無奇,卻不想百轉千回,甚至可能要影響他的後半生。他先見到了二小姐,本以為程瑜瑾不過沽名釣譽,古板無趣,可是隨後見到了真人大出所料,接下來程瑜瑾的每一樁事每一句話都讓他意外,而現在,這個迷一樣的女子就要成為他的新妻子了。
    這個認知讓翟延霖發自內心地生出歡喜來,翟延霖此刻才知道,原來,他對程瑜瑾的好感已經這麼高。但是翟延霖習慣了掌握主動權,只有女人為了他要死要活,斷沒有他低頭討好女人。翟延霖不動聲色地壓住了喜意,說︰“我對繼室沒有要求,唯有一點,守本分,懂大體,好生照顧翟慶,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就夠了。”
    翟老夫人點頭,深以為然︰“正是呢。日後的爵位是慶哥兒的,如果她本本分分的,將慶哥兒教養成材,以後多給她的兒子分些家產也無不可。怕的就是她被富貴迷了眼,動起和慶哥兒爭奪爵位的念頭。”
    翟延霖皺眉,道︰“我看程大姑娘眼神清明,胸有城府,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淺視。她不會做這種事的。”
    翟老夫人瞧了翟延霖一眼,想說什麼,又咽下去了。兒子畢竟大了,有些話翟老夫人這個母親也不好說。就比如剛才這句話,翟老夫人就覺得未必,這還沒進門呢,翟延霖便擲地有聲地向著程大姑娘,等日後嫁進來,朝夕相處著,整日眼里見著嬌妻美人,翟延霖還能記得起翟慶?
    恐怕夠嗆。
    這些話翟老夫人沒有直說,現在擺明了是兒子中意,她說太多了反而討嫌,等翟延霖這股新鮮勁過去,她再慢慢勸導也不遲。翟老夫人不再提這個話茬,轉而說︰“國公,既然你對程家有意,那過幾天霍家下聘的時候,你最好去程家露個面。”
    “什麼?”翟延霖又震驚了,“程老侯爺今天才七七,程二姑娘即便是孫女,也不能今年便出嫁吧?”
    翟老夫人搖搖頭,不置可否,而是說︰“靖勇侯年紀不小了,著急子嗣,二菇娘趁著熱孝出嫁,也不奇怪。”
    翟延霖頓了頓,問︰“那程大姑娘怎麼辦?”
    翟老夫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所以我說,程大姑娘能嫁入我們家,才是造化呀。”
    翟延霖懂了,他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該怎麼說︰“程老夫人……也未免太著急了。還在孝期內,先不說熱孝成婚妥不妥當,單說程大姑娘,即便私下定親也來不及走六禮,若二姑娘先出閣,大姑娘顏面上怎麼過的去?”
    就是顏面無光啊,翟老夫人耷拉著嘴角,懶得多說。她道︰“程家倒是找了個好听的名頭,說祖父倚重,讓大姑娘替祖父守孝。這話真假我們不必去辨認,反正程家這樣說,我們就這樣信。反正一年結束之後,程瑜瑾能得孝名,程家兩個姑娘都能好好嫁人,我們若是娶程瑜瑾回來,面子上也好看。大家各得其利,有些事情,也就沒必要執著于真假了。”
    道理確實如此,貴族中多得是心照不宣的場面話。即便京城眾府都知道程瑜瑾是因為什麼才耽誤一年,只要沒人說穿,面子上好看,這件事就能圓圓滿滿地揭過去。翟延霖見過許多類似的事情,若是從前,他听到後問都懶得問,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程瑜瑾,內心總是覺得憤憤不平。
    那樣一個美人,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憑什麼受這等折辱?但是翟延霖也只是想想罷了,若是為了一個女子和靖勇侯府交惡,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先不說程瑜瑾現在和翟家沒有關系,就算程瑜瑾交換了庚帖,嫁入蔡國公府,翟延霖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影響自己在朝堂上的外交應酬。
    所以翟延霖只是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既如此,等霍家下聘那天,我再去宜春侯府走一趟吧。”
    果然,程老侯爺七七過後,霍家很快便送來了聘禮。程瑜墨出嫁的日子,也一下子逼在眼前了。
    程老夫人的屋子里,滿滿當當坐了一屋人。此時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阮氏終于找到機會,和程老夫人提起嫁妝的事情。
    “……娘,墨兒要去的畢竟是侯府,她年紀輕,一過門就是侯夫人,若是嫁妝不夠份量,如何收服靖勇侯府眾人?又如何堵住京城悠悠眾口?娘,霍家光聘禮都送來三千兩呢,我們若是陪嫁的少了,豈不是讓靖勇侯府看輕?”
    今日霍家抬聘禮時引來許多人圍觀,大小丫鬟都圍在主院回廊上,每一樁每一樣都在眾人眼楮里抬進來,東西值不值錢,用不用心,根本瞞不過眾人的眼楮。霍薛氏是極要面子的人,聘禮每一樣都做足了場面,阮氏和程瑜墨臉上有光,極為得意。但是外人一走,她們便急忙忙來找程老夫人商量嫁妝的事。
    霍家聘禮給的光鮮,程瑜墨若是陪嫁露怯,豈不是讓全京城的人恥笑?原本程老侯爺臨走前給程瑜墨兩千兩嫁妝,算上公中出的,阮氏對這個數量非常滿意,但是現在,阮氏的心思又活動起來。
    公中錢就這麼多,若是程瑜墨要的少了,那剩下的肯定多在大房身上。大房程恩寶還小,娶婦是十來年後的事情,程瑜瑾日後的婚事指不定是什麼水平呢,不如將她的份例先挪給程瑜墨,等一年以後,再補回去不就好了。
    第51章 救急
    阮氏心里存著便宜不佔白不佔的主意, 便說︰“爹之前給墨兒留下兩千兩,可是恩慈和恩悲都要讀書,筆墨紙硯每一樣都要花錢, 而且墨兒拿到的是現銀, 婚期這麼趕,要是現打家具首飾必然要折價。首飾可以熔舊的,但是家具是女兒家的臉面,馬虎不得。我娘家弱, 自己也不比大嫂有能耐,這些年根本沒攢下多少家底,要木料沒木料, 要門路沒門路, 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排衣櫥櫃子等家具。兒媳只怕自己做的不好,抬嫁妝那天讓墨兒和侯府丟臉……”
    阮氏這一段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 又是說兩個兒子讀書,又是說自己娘家弱,東一棒槌西一棒槌的, 教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可是程瑜瑾听懂了, 她在心里“嘖”了一聲,對阮氏的心思了如指掌。
    說了這麼多,還不是盯上了她的東西。阮氏先前就提過這一茬, 那時候程瑜瑾不緊不慢, 在慶福和程元賢面前點撥了一通,他們自然急吼吼地去聲討了。之後程老侯爺親自發話,阮氏好容易消停了幾天, 程瑜瑾本來以為阮氏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想到今天靖勇侯府送來了聘禮, 阮氏長了臉,膽子也大起來。
    竟然又敢提這些話。
    程老夫人也听懂了,耷拉著眼楮不說話。阮氏見屋子里的人都靜靜的,悄悄捅了程元翰一下,然後說︰“母親,就說墨兒的紅木箱籠,這是要用一輩子的東西,是新婦的臉面。但是現在只剩不到一個月,一時半會找不到好的木料,而且讓工匠打也來不及了。”
    阮氏說完,偷偷用眼楮去看程瑜瑾,然而程瑜瑾八風不動,依然穩穩地坐在繡墩上,一口一口吹著茶喝。阮氏著急,忍不住問︰“大姑娘,你從小接觸到的好東西多,你說呢?”
    程瑜瑾放下瓷盞,笑著點頭︰“二嬸說得對,只剩一個月,對木匠來說確實有些趕。”
    阮氏期待地看著程瑜瑾,結果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下一句話。阮氏眨眨眼,然後呢,這就完了?
    按道理話說到這個程度,臉皮薄的人都忍不住開口謙讓了。無論真心假意,面子總是要讓幾句。可是程瑜瑾遲遲不說“要不先用我的”這句話,阮氏沒辦法,只能提醒的再明確一些︰“大姑娘,出嫁是一輩子的事,墨兒馬上就要出閣,現在再讓木匠做箱籠也來不及了,不知道你哪里有沒有合適的家具?”
    程瑜瑾笑得越發明艷︰“有啊,我另外有一整套家具,拔步床、梳妝台、衣櫥箱櫃、座椅屏風等都是齊全的。听母親說,這些俱是上好的木料,隨便一件,光工期就有半年呢。”
    阮氏眼楮都亮了︰“那嬸母先買下你的,好歹應付了墨兒出嫁,等日後再慢慢還給你。大姑娘,你看如何?”
    阮氏說是這樣說,但其實她們都知道,女子的嫁妝遠不是一日之功,這是積年累月才能攢起來的。若是將程瑜瑾嫁妝里的家具拿去補程瑜墨的空,別說一年後補齊,恐怕一年連木料都找不全。
    至于阮氏所說的“買”,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阮氏是嬸母,就算她能拿出錢來,程瑜瑾能收嗎?這就是一個好听的借口,阮氏所謂的借用,其實就是拿走程瑜瑾的好家具,等一年後,隨便補些次品回來。
    說不定,都不用補回來。
    阮氏的話說完,眾人都將視線投到程瑜瑾身上。阮氏雖然有獅子大開口之嫌,可是誰讓程瑜墨嫁入了靖勇侯府,還十分得靖勇侯府看重呢。形勢高低就是如此,對方得意,就是能名正言順地搶東西。
    程老夫人沒有說話,偏偏此刻慶福郡主還不在場。眾人看向程瑜瑾的眼神中滿是嘆息,可是沒一個人搭腔。一室寂靜中,唯有程瑜瑾一個人說話了。她笑容不變,說︰“二嬸有急用,我作為晚輩能幫襯則幫襯,怎麼能收二嬸的錢?二嬸需要什麼直接拿去吧,以後再慢慢還我不遲。不過我屋里的家具用了許久,有些地方全是劃痕,二嬸若要給二妹妹當嫁妝用,恐怕需要重新上漆。”
    “等等。”阮氏都听懵了,“你屋里的家具?”
    “對啊,我屋里那些正在用著的家具呀。”程瑜瑾像是遺憾一般嘆氣,說,“可惜我手腳重,把東西都用舊了。這些東西我本是不好意思給二妹妹的,听說新婦出門要用全新的箱籠,若是用別人用過的兆頭不太好。不過既然嬸母不在意這些,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用二手箱籠未必說以後當真要嫁第二次,還是二嬸想的開,不在乎這些虛話,反倒是我狹隘了。”
    阮氏趕緊打斷程瑜瑾,皺眉道︰“大姑娘說什麼呢,你二妹出閣在即,你怎麼這樣咒她?”說完之後,阮氏細細的眉毛擰在一起,連忙沖地上呸了一聲。
    連翹跟在程瑜瑾身後,听到這里險些笑出來。好一個嫁第二次,大姑娘罵的痛快。
    程瑜瑾氣定神閑,反而疑惑地問阮氏︰“二嬸不是說要和我買家具麼,竟不是我屋里的?那是什麼地方的?”
    阮氏嘴唇翕動,欲言又止,程瑜瑾仿佛才想到一般,長長“哦”了一聲︰“原來,二嬸指的是我嫁妝里的呀?”
    程瑜瑾說完,屋里的氣氛明顯凝滯起來。想是一回事,明著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程瑜瑾不理會眾人變化多端的臉色,慢悠悠說︰“可是,那是我的嫁妝啊,二嬸換了我的嫁妝,我日後該如何?”
    阮氏本來打算便是如此,可是被程瑜瑾當面說出來,她臉上難堪至極。阮氏無論如何說不出承認的話,只能否認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暫且借用,等救了墨兒的急,我會按原樣還給你。”
    “既然救急,正好去買現成的。二嬸和我也是買,和外面店鋪也是買,不如用現成的,省得二嬸要還我一模一樣的,多麻煩。”程瑜瑾笑著看向阮氏,邀功一般說,“二嬸,你看我這個主意,是不是方便許多?”
    阮氏笑都快笑不出來了,她要是有錢,當然要什麼都能拿來,問題不就在于……她沒錢麼。
    阮氏放棄了和程瑜瑾打口舌官司,她說不贏程瑜瑾,于是將希望放在程老夫人身上。阮氏目帶期冀,說︰“娘,霍家今日的陣仗您也見了,他們送來這麼多錢財,正是說明看重墨兒啊。您看要是我們拿不出像樣的嫁妝,霍家看輕墨兒事小,讓侯府丟了臉事大啊。”
    程老夫人眯縫著眼楮不說話,反正這些東西勢必要跟著孫女嫁出去,並不是侯府財產,那麼給哪個孫女,對程老夫人來說都沒差別。若是給得寵的那個,日後還能更多的回報侯府。
    程瑜瑾一直注意著程老夫人的態度,她見程老夫人半合著眼思索,她眯了眯眼楮,立刻趕在程老夫人未出聲前說︰“祖父走前不是給我們安排好了嫁妝麼,這百日內祖父的生魂還游蕩在人間,我們若是改了祖父的遺命,恐怕不好吧。”
    阮氏听到這里已經徹底明白了,她沉了臉,說︰“大姑娘,你這是存心不肯幫妹妹了?”
    第52章 牽連
    阮氏的話說完, 程瑜瑾險些脫口而出,她為什麼要幫程瑜墨?她又不是程瑜墨的娘,程瑜墨過得好不好, 丟臉不丟臉, 管她什麼事?
    但是程瑜瑾很快就冷靜下來,逞一時口舌之快容易,但是之後想保住名聲和財產就難了。最好的做法就是好話說盡,但是一分錢都不出, 現在和阮氏撕破臉,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程瑜瑾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然後用誠摯懇切的語氣說︰“我當然盼著程家好, 只是我能力有限, 實在沒多少東西能給二妹做添妝。二妹好歹還有兩千兩現銀,我卻只有幾張地契, 哪如二妹的東西實在。說起來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沒用,委實心有余而力不足。 ”
    阮氏皺眉︰“你不是從爹手里拿了三個店鋪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莊子, 你手里這麼多東西, 怎麼可能什麼都拿不出來?”
    “二嬸有所不知。”程瑜瑾說,“祖父是可憐我才贈予我店面,這幾家店生意比不得父親和二叔手里的, 每個月營利將將夠日用花銷罷了。靠著這幾家店, 我日後不必為吃穿發愁,但是若想積攢銀兩,卻遠遠不夠。”
    程老侯爺給東西的時候在明面上, 所有人都知道程瑜瑾名下有三個店鋪,一個小莊子。其實以程瑜瑾現在的財力, 置辦一套上好的紅木家具輕輕松松,不說她的固定資產,地契、田莊和金子等,只說雲衣坊等每個月的盈利流水,就夠買好幾套家具了。然而程瑜瑾是不會承認自己有錢的,只要他們來問程瑜瑾就哭窮,反正休想套她的錢。
    程瑜瑾見阮氏還是不太甘心的模樣,又下了一劑猛藥。她突然換了語氣,十分歡快地說︰“二嬸,不如你先將二妹那兩千兩銀子借給我,我將鋪面擴大,等之後掙了錢再還給二嬸?”
    阮氏一听笑容有些僵硬,程瑜瑾那幾家店鋪攏共掙不了多少錢,現在還要借錢擴大鋪面?那如果賠了,可怎麼辦?
    阮氏臉色不太好看,程瑜瑾仿佛看不到一般,興致勃勃和阮氏商量借錢的事。阮氏越听臉色越黑,趕快找機會把話題岔開,再不肯提店鋪的事。程瑜瑾裝作十分失望的樣子,心里卻輕輕哼了一聲。應付阮氏這種想借機打秋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反過來和她借錢,看她還敢不敢提錢的事。
    阮氏繼續磨程老夫人,程瑜瑾悄悄松了口氣。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她能裝傻一時,卻不能一直靠裝傻充愣蒙混過關。嫁妝之事不解決,她就永遠站在冰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掉下去。程瑜瑾的眼楮不動聲色地盯著門口,她早在阮氏提起嫁妝的時候,就趕緊打發杜若去請慶福郡主過來。程瑜瑾畢竟是晚輩,有生養之恩壓著,她很難拒絕阮氏的要求。但是慶福不一樣,只有慶福郡主肯出面,阮氏提什麼慶福都能輕松擋回來,程老夫人看在慶福郡主的顏面上,也不會太過克扣程瑜瑾。
    有些事情程瑜瑾要費盡心思才能辦好,然而對于慶福來說,就只是一句話的功夫。
    程瑜瑾想,她雖然不是慶福郡主親生的,可是這些年女兒該盡的義務她沒一點落下,朝夕請安,她更是沒一天缺席。十多年了,便是一條狗也該養出感情了,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慶福郡主應當會幫她這一次吧?
    宸明院里,侍從跪在程元桌前,正在稟報宮里的事情。劉義說︰“殿下,前幾日朝中又有人提起國本不穩的事情。折子遞到內閣,楊首輔稱說不敢妄議儲君,沒有寫票擬,直接送到皇上跟前了。”
    太子是一國之本,這些年因為太子失蹤,朝中已經爭論了許久。最開始朝臣見皇帝大受打擊,近乎癲狂一樣地在民間尋找太子,他們不敢觸霉頭,沒人提儲君的事。這些年,清玄觀風波漸漸過去,皇太子依然杳無聲息,可是楊皇後所出的二皇子卻一天比一天大,尤其是今年以來,二皇子聰慧好學、尊師重教的名聲,已經傳遍朝野了。
    因此,朝中不乏有人生出其他心思,某些不安分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劉義等人听到這些事氣得不行,大罵亂臣賊子。楊家之心,簡直路人皆知。
    建武八年太子病重,送去清玄觀休養。後來清玄觀被山洪沖垮,年幼的太子殿下亦消失無蹤。因為在楊首輔手下出事,楊首輔引咎辭職,在家里自省,後來又被太後以將功補過之名請出來,讓楊首輔清查這件事。後來查來查去,楊首輔罷免了幾個地方官,呵斥他們治水不利,就再無後話了。
    這個案子從頭到尾都透露著荒唐,清玄觀雖然坐落在山川中,可是因為道法出名,香火十分興旺,一年四季都有香客不遠萬里,專門上山來求簽。道觀選址時本來就會看風水,而清玄觀存在了五六十年,這麼多年香客來來往往都沒事,為什麼在太子殿下剛去不久,就被山洪沖垮,而且滿道觀竟然無一生還呢?
    山洪論許多人都不信,然而有什麼辦法呢,楊首輔親自定案,太後以睹物思人之名,將卷宗留在了慈寧宮,其他人就算不相信,又有誰敢查?何況,自從太子失蹤後,皇帝派了無數人力物力,年復一年地找,都毫無音訊。漸漸地,朝臣都默認,太子殿下李承已經死了。
    皇帝因為悲傷過度而不能接受現實,保留太子之位十年可以,但是總不能無限期地耽誤下去。國不可一日無君,同樣,也該早早定下儲君。
    朝臣默認太子已經死了,那麼二皇子既嫡又長,就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人選。楊太後也是這個意思,這幾年或明或暗,已經提醒過皇帝好幾次不要耽于舊事,盡快冊立新太子了。
    楊首輔楊甫成把持朝政二十多年,一道奏折如果沒有楊甫成的同意,是絕不可能被遞到皇帝跟前的。可見,楊甫成的耐心也不剩多少了。
    劉義等人對這個局面氣憤又無奈,他們說完之後,都殷殷等著程元的吩咐︰“殿下,您看該怎麼辦?”
    程元斂著眉,他神情並不多嚴肅,可是當他沉默不語的時候,屋里根本沒人敢抬頭。程元沒有立即發話,他慢慢想到了很多從前的事情。
    他出生在宮里,小時候身體並不太好。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天下姓李,可是做主的,卻是楊家人。
    他的父親,如今皇帝李桓其實並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甚至當年李桓都不是一個受寵的皇子。等成年後,李桓早早就去藩地成婚立府。李桓的封號是康王,毫無期許和野心,李桓自己也不想爭,心滿意足地當著一個富貴閑王。
    永和二十年時,太子和榮王斗法嚴重,竟然一個遇刺身亡,一個事敗被貶為庶人。仁宗被氣的不輕,將榮王一家□□後,就立刻重病不起。當時楊太後還是皇後,她和弟弟楊甫成商議後,連夜召就藩的康王入京城。不等康王車架抵京,仁宗皇帝就病逝了。
    可以說,康王李桓是在楊太後和楊甫成一手扶持下登上了帝位。之後許多年,後宮和前朝,也被這對姐弟把持著。
    再之後,康王妃鐘氏幾度起伏,艱難地被封為皇後,又艱難地生下長子,沒過兩年就死了。鐘氏死後,楊甫成之女楊妙進宮,受封皇後。那個時候程元還養在宮里,楊妙提出過收養程元,皇帝不允。可能是皇帝的警戒惹惱了楊家,沒過多久,程元突染時疾,被送到清玄觀養病,然後清玄觀爆發山洪,太子並觀上幾百口人,盡數失蹤。
    五歲那年,程元九死一生,被親衛護送著從清玄觀里逃出來。他眼睜睜看著親衛一個個死去,最後連他自己也不堪重負,墜入河流中。楊甫成毀了上游的堤壩,那幾天連著下暴雨,山間洪水當真極大。因為水流無法控制,程元墜河後,楊甫成也很快失去程元的蹤跡,程元僥幸逃得一命。之後他隱姓埋名,先是藏在被流放的小薛氏家中,後來又以外室子的名義回到京城,終究還是艱難又百折不撓地,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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