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也只敢想想,哪兒敢真那麼做,“踩壞了怎麼辦?”
襲朗笑,“你倒是看得起自己,那小身板兒,那點兒分量……”
“這可是你說的,出了事別怪我。”
“放心。你省力,我也能舒坦點兒。”
敢情方才她是讓他受罪了?這個不講理的!她腹誹著,脫掉襪子,站起身來,扶著牆壁。暖閣的牆壁很熱,她在手上纏了條帕子,一腳試探著踩到他背部,“不行,衣料太滑,我會摔下去。你得把衣服脫了。”又問他,“你嫌不嫌煩啊?嫌煩就算了。”
“難得你勤快一次。”襲朗笑著脫掉中衣,“也難得你主動讓我脫衣服。”
“……”香芷旋抬腳踩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襲朗就笑︰“真沒事,別怕。以前疼得狠了,讓護衛用肘部施力按,你看不也沒折麼?”
“那還好。”香芷旋這才放下心來,隨後又吸了一口氣,“讓一個大男人用力按——那是疼成什麼樣兒了啊?”
襲朗的注意力卻轉移到了她雙腳上,“腳總是這麼涼,這些日子按時服用藥膳沒有?”
香芷旋汗顏,“沒,這兩天才又按時吃的。”隨後又把話題拉回到他身上,腳跟略用力地踩著他指給她的地方,“就這一塊兒疼?”
“嗯。”
“怎麼弄的啊?”她一面問,一面想︰日後要想法子長期給他調理著。
他卻沒正形,“前些日子讓你累的。”
“你這個人,你這個人啊……”香芷旋又氣又笑的,腳上用加了些力氣。
襲朗卻是舒服地喟嘆一聲,“嗯,這樣正好。”
香芷旋嘆服。
過了一陣子,他擔心她累著,她則擔心他凍著,也就點到為止。
襲朗坐起來,穿上中衣,之後雙手捧住她的臉,用力地啄了一下,“累不累?”
“不累。”香芷旋搖頭,“但是,我餓了。”晚間是在婆婆房里用的飯,她就著熱湯面吃了些菜,那時候覺得飽飽的,到這會兒又餓了,不由得跟他抱怨,“面食易消化,可是吃完也容易餓,怪不得有人說吃面食容易長胖呢。吃了就餓,餓了又吃,不胖才怪。”
“胡說,面食也分哪種做法,不過吃面倒是真容易餓。”襲朗笑著彈了她額頭一下,“想想,吃什麼?”
“是啊,吃什麼呢?”現在府里的膳食都是清一色的素菜,只有大老爺能因為病重膳食如常,她依偎到他懷里,“你幫我想想?”
襲朗真就思忖了片刻,“吃火鍋怎樣?”
香芷旋睜大眼楮,“那怎麼行呢?忘了現在不能吃葷了?”
“笨。”襲朗拍拍她的背,“誰說火鍋就一定要見葷腥了?”隨後下地穿戴齊整,親自去外面吩咐。
香芷旋也隨著穿好鞋襪,淨面洗手,又去門口看了看外面的情形。起風了,鵝毛大雪簌簌飄落。
轉回到東次間的飯桌前,丫鬟已擺好碗筷。
清湯鍋底,圍放著八個小巧的甜白磁盤,盤里各放著大葉芹、鮮豆苗、地瓜片、凍豆腐等食材。
許是因為外面風雪凜冽的緣故,在室內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分外愜意。
香芷旋含著笑,看襲朗幫自己弄蘸料。
“怎樣?”襲朗將盛著蘸料的小碗放到她手邊。
“很好。”她眯了眼眸,“讓你給我選的,比自己想出來的還要好。”
“那麼,以後你的膳食就歸我管了。”襲朗笑著把蔬菜按先後順序下到鍋里,“听我的,不會吃虧。”
她點頭,“嗯。”
他平日沒什麼特別的講究,用飯不挑食,居室潔淨就好,卻是樂于干涉她的飲食習慣。其實,他只是喜歡看她吃飯的樣子,對著愛吃的就會滿臉的心滿意足,遇到不愛吃的神色就會有點兒擰巴。小貓似的,不管喜歡與否,都很優雅,由此也就更有趣。
他一面有一搭無一搭地吃點兒東西,一面與她閑閑地說話,“打算何時一起回趟香家?”
“等大老爺見好再說,而且現在本就不是走親訪友的日子。”近期襲朗不能去,過去的話,老太太手里那幾個美人兒往他跟前湊可怎麼辦?那可真就是把臉丟到家了。
在老太太的眼中,他只是一介武夫,也只會在她出嫁前說點兒他的好話哄騙她,心里不定是怎樣個看法呢,說不定心里認定他是對美色來之不拒的人。
襲朗問道︰“老安人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對老太太的稱謂,只這一種合適。
“怎樣的一個人?”香芷旋撫了撫鬢角,“平時對誰都是滿臉的笑,看起來很溫和。但是對著我和姐姐的時候,很嚴厲。她要是對著我們笑,一般就是要出事了。”老太太于她而言,是讓她想破了頭也沒法子贊譽的一個人。
襲朗莞爾,忽然問道︰“你不讓我去見她,到底是為何事?”他不能出門訪友,但是去看望香老太太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不肯,肯定是老太太給她添堵了,還是跟他有關的。
之前直接或間接地提過兩次,她都敷衍過去了,這冷不丁地一問,倒讓她片刻失語。
“說說?”
香芷旋從鍋里撈了一塊凍豆腐,蘸了蘸料就往嘴里送,卻沒料到,特別燙,燙的她眼淚差點兒出來,吸著氣,用手在唇邊扇風。
襲朗啼笑皆非,將手邊一杯溫水遞過去,“做賊心虛了?”
香芷旋白了他一眼,連喝了幾口水,緩過來才道︰“那兒有好幾個絕色美人,不要你去。”
襲朗釋然,“是不該去。”又探臂過去摸了摸她額頭,“安心吃飯。”
“好。”她唇角微翹。
好奇的,他就想問清楚,知道原由之後,也不過是一兩句話的事。于她,是需要一陣子才能消氣的事;于他,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香芷旋就想,不知要到什麼時候,自己為人處世才能做到他這地步。在他眼里,興許已沒有大事小事之分,都是一樣,需要迅速做出個決定的情形而已。
吃飽喝足之後,香芷旋坐到炕桌一側喝茶,問他︰“乏了沒有?不乏我就陪你下兩盤棋。”
襲朗自是點頭,夸她今日表現不錯,不做睡神了。卻沒想到,那是個不禁夸的,一盤棋到了中途,就已開始揉眼楮了。
“吃太飽了。”香芷旋給自己找台階下。
他卻道︰“食言要受罰。”
香芷旋就對他耍賴地笑,“錯了還不行麼?”又張開手臂,“來,我抱抱你。”抱抱他,算作補償。
襲朗被引得哈哈地笑,起身到了她跟前,打橫撈起了她,“嗯,抱抱我們阿芷,早點兒睡也好。”
香芷旋笑著蹭了蹭他臂彎,“就知道你最好了。”
歇下之後,熄了燈,兩人一如之前很多個夜,相擁而眠,相安無事。
家中孝期內,小夫妻有無床笫之歡,是誰都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只要別在孝期內懷胎就行。而現在老夫人故去還沒滿百日,必然要克制。
誰都知道老夫人怎樣對待襲朗的,但是有些人在風浪過後同情處于弱勢的一方——老夫人和襲朗,前者都去世了,自然是弱者。
對故去的人,總要有點兒起碼的尊重。
真的無所顧忌,院子里的下人難保就會有質疑香芷旋品行的——這種事,沒人會說是男子的錯,只會說女子狐媚。
這些是兩人什麼都不需說就能達成的默契。
只是,今晚香芷旋有點兒不老實,因著下雪的緣故,下人將火爐燒得很旺,使得室內竟比平日還要暖和。
她覺得熱,迷迷糊糊地翻了幾個身,手偶爾也會無意識地胡亂摩挲著他。
襲朗忍不了了,把她拍醒,跟她商量,“要不然你離我遠點兒?別對我動手動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