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芷旋擺了擺手,“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
藍媽媽諾諾稱是。
三日後,皇上下旨賜婚。
三公主將遠嫁西夏的消息傳遍朝野。
順王蕭默進宮謝恩,隨後按照皇室嫁娶禮儀按部就班地籌備。
至臘月,吉日訂在來年三月。順王蕭默辭別,回往西夏。
三公主是名花有主了,日子卻是越發自在。皇上待她有著幾分偏疼,在她遠嫁之前,盡量讓她過得自在些。
在三公主恨不得每日見到蔣修染的時候,見他總是很難。到如今,她婚事已定,緣分已盡,反倒經常不期而遇。
這日,三公主乘坐馬車四處閑逛的時候,又遇到了襲朗和蔣修染。走了個正對面,她沒道理再不聲不響地避開,索性戴上帷帽,下了馬車,與兩人說話。其實就是想問蔣修染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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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 襲朗與蔣修染剛策馬去了趟五軍都督府,遇到三公主,實屬意外。
兩個人同時勒住韁繩跳下馬,拱手行禮。礙于是人來人往的長街之上,都沒說話。
三個人的侍衛、護衛分頭攔下行人車馬,為三個人闢出一方說話之地。
襲朗轉身走開去一段。
三公主問蔣修染︰“以前怎麼對我從不講禮數?”
蔣修染惜字如金︰“不敢。”
三公主挑眉,凝住他,發現他神色很是認真,“對我好一點兒,就是給了我可乘之機——你是這麼想的麼?”
蔣修染頷首。
“你倒是看得起我。”
“殿下素來聰慧過人。”
“我離京那日,想要你與襲少鋒送我到京城外。”
“若聖上恩準,我去。”
三公主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算了。我想想就算了。”
蔣修染無所謂。
“那件事,你解釋過沒有?”
“哪一件?”蔣修染看她一眼,會過意來,“沒有。”
“為何?”
蔣修染語氣平淡至極,“沒憑沒據,也沒必要。”
三公主蹙了蹙眉,語氣卻很溫和︰“那你想怎樣?等著我良心發現替你解釋?”
蔣修染牽了牽唇角,“不必。”
“其實只要你求我,我會幫你解釋的。”
蔣修染真的笑了,“殿下說笑了。”
三公主凝住他,也笑起來,“嗯,其實換個角度想想,你算是最了解我的人。”不管他肯不肯低頭求她,她都不見得會幫他,而若求她,結果于他只能更壞。
蔣修染語氣平和︰“與了解無關,我不會求誰。”
“那就好啊。”三公主眼里落寞不減,她裹緊斗篷,問他︰“你恨我麼?”
“不。”蔣修染眼神坦然、真誠,“與恨息息相關的是報復。”
他要是恨她,不會一直不留余地的回絕、躲避她,而是報復。男子要報復一個對他有情的女子,不難。
“那你恨過人麼?”恨也不是誰都明白並且能夠經歷的。
蔣修染如實道︰“自然。打過仗的人,都明白何為愛恨。應該比你更明白。”
戰爭會讓一個男子經歷勝利的喜悅豪情、失敗的恥辱沮喪、等待的漫長艱辛、痛失生死弟兄的傷痛……等等。而最清晰最強烈的,便是恨意,對敵人的恨意每一日折磨也激勵著人的心魂,終究百煉成鋼。
比之那樣的恨意,別的已是微不足道,不值得這樣的男子去恨。
能讓這種男子動容的,只有對一個女子的深愛、對家園的珍惜眷戀。再能讓這種男子去恨的,唯有傷害他深愛的女子、眷戀的家園的人。
三公主能明白,卻不能真正理解,她到底不是那樣的男子。
蔣修染頓了頓,又道︰“你也沒恨過誰,只是分外厭煩而已。值得你恨的人,或許還未出現。”
三公主又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眼中有了光彩,也有了真實的笑意。
“謝謝。”她緩緩轉身,“珍重。”
“珍重。”蔣修染在她走遠之前,又加一句,“多謝。”
三公主腳步頓了頓,隨即加快腳步,匆匆上了馬車。
他說多謝。
謝她什麼呢?謝她給了他那麼多的麻煩?謝她終于停止糾纏遠走他鄉?還是,自知有些事做得過火傷了她的顏面更傷了她的心,所以,謝她沒將這一筆筆賬道出要他賠禮?
可是,都不重要了。
馬車前行,她透過車窗,看到站在蕭瑟寒冬里的他,頎長挺拔的身影,透著寂冷肅殺。
溫熱的淚模糊了視線。她緊緊咬住唇,不讓自己抽泣出聲。
她要遠嫁,不是自暴自棄,不是放逐自己,是真的要過得更好,比在這里更好。
如此,她毫無章法蠻不講理地喜歡過他,才不會成為他的污點。知情人提及,起碼能口下留情,說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不是只對她報以一聲嘆息一句痴傻。
她對他的感謝,是到緣盡時,他給了她尊重,他試圖開解她。他試圖讓她明白,如果不是她一度太任性太惡劣,他與她,不需走到劍拔弩張的地步。
不論怎樣,因為他,這幾年的日子便是再難過,也不是百無聊賴,不曾虛度光陰。
最感謝的,其實是他讓她真的長大了。
即便是近似于拔苗助長的粗暴手段,也該感激。
蔣修染與襲朗目送三公主的車馬走遠,對視一眼。
襲朗似是什麼都听到了心里,又像是什麼都沒听到,神色清冷如常。他與蔣修染同時偏一偏頭,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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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