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豐鈺微微一笑︰“可我還有一事不明。如今侯爺已經沒了兵權,又退出了朝堂。如何還會被委派做了鹽政官?按說這種肥缺……”沒琢磨到合適的詞匯,她微微頓了下。
    安錦南接口道︰“這種肥缺向來是皇親貴冑用來鍍金擺姿態用的,原本是輪不到我這閑散侯爵的。是麼?”
    他嘴角噙了抹冷嘲,道︰“他這是試探我,也是在給我挖坑呢!”
    “鹽市上的陷阱那麼多,前有應家,後有王家,又與朝里京官們各種剪不斷的聯系,我鏟除一個,便是樹敵一片,他是要我徹徹底底的再沒重返朝堂的機會。”他笑道︰“又用孟玄容這傻子搞些小動作來擾亂我的視線,以為攪混了水就能掩蓋他鳥盡弓藏之心。可笑!”
    安錦南眉目凝了寒霜,看得她心尖一顫。這一路安錦南經歷多幾多凶險,她都不敢去想。然而世人卻只看得見他的風光,看不見他背後的隱忍艱難。非是兩人如今做了夫妻,只怕她也永不會懂權高勢大如他,還有什麼可愁。
    豐鈺不無擔憂地道︰“那侯爺打算如何?”坐以待斃,等到自己完全失去一切力量,只有乖乖任打的時候,被隨意栽個罪名斬草除根?還是另謀他路維系眼前這艱難的現狀?
    安錦南將她托著抱出水中,取過布巾將她裹緊。
    “外頭的事你別操心了。”
    說完這句,見她面色並沒有好轉。
    他猶疑了一瞬。
    俯身在她耳畔輕聲道︰“我手里還有人……”
    豐鈺愕然抬眼,睜大眸子看著他。
    安錦南勾唇一笑,舉手比了個數字︰“不留後路,我安錦南如何存活至今?”
    她暗自抽了口氣。
    這……怕也只有他,敢冒這種險。
    第99章
    孟玄容的主動現身, 是安錦南順藤摸瓜,追尋出來的結果。
    過去的事必須有個罪魁禍首來擔,以擾亂安錦南的視線, 轉移他的重心。
    虞長慶在設計陷害孟玄容後又假惺惺的出面替他擺平了孟、秦兩家的麻煩,孟玄容自此甘願做了他們手底下一顆蠢棋。
    不能不說, 籌謀一切的人,對安錦南十分了解。
    他念舊,渴望親情和友情。他雖陰冷心狠, 可他畢竟對孟玄容有著幾分愧疚, 若安錦南沒估錯, 想來那人該還以為,他對少陽有情。所以認定他不會追究, 甚至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孟玄容一馬。
    他後來是如何應對孟玄容和王的, 豐鈺並不知情。她忙著整理家里的事。
    有個安定的後方能讓他肩上的擔子稍輕。她身為妻房亦不想只懂一味索取他對她的好。
    韓嬤嬤這些日子在整理行裝。
    她在侯府生活了三十余年, 隨安錦南從京城到盛城,這里就是她的家,她的歸宿。她住在正院側旁的小跨院, 距離安錦南的宿處最近, 屋子一點兒也不像下人房, 整理得十分精致, 還有兩個小丫頭專門給她使喚。
    韓嬤嬤在府里, 從來都沒人敢小覷于她, 就連安瀟瀟遇著事, 也要好聲好語的和她一道商量。
    她是侯府里資歷最老的人, 是安錦南最信任的嬤嬤。
    轉眼,她卻要走了。
    在侯爺為了一個狐媚女子而排斥厭棄她的時候。
    不是她願意離開侯爺,是她無可奈何下的唯一選擇。
    韓嬤嬤嘆了口氣,將用了多年的一些舊東西細細的包好。
    轉頭看一眼這間屋子,心中有不舍,也有惆悵。侯爺的孩兒她只怕見不到他出生了。
    外頭一個小丫頭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嬤嬤,夫人娘家人來了!”
    韓嬤嬤手底下的幾個小丫頭,專听她一人使喚,平素多替她留心府中各處的事,知道她著緊侯爺,因此安錦南主院那邊出了點什麼事就及時過來回報了。
    此刻听在韓嬤嬤耳中,卻覺得有點諷刺。
    她已經是個外人了,如今她還能怎樣?夫人娘家來了人,又輪不到她去招呼打點,與她說這些有什麼用?
    韓嬤嬤垂頭點著手里的銀箱,沒有答話。
    小丫頭眼楮閃了閃,續道︰“嬤嬤,咱們不過去看看嗎?我瞧那人很急的樣子,和夫人兩個屏退了所有人單獨在屋里頭說話。會不會有什麼事?”
    韓嬤嬤手一頓,離家的事,先前甚有把握,覺得侯爺未必會放她走。未料到侯爺對此不置可否,她只能悄悄離開。對幾個小丫頭,還未拉的下臉面來透漏自己要走的消息。
    韓嬤嬤嘆了聲︰“不必回我了。這些事……夫人和侯爺自己會看著辦的。”
    環顧四周,東西都收撿完了,侯爺賞下來的東西很多,可她不會帶著走,也帶不走。她獨身一個,又已年邁,有瓦遮頭有錢傍身也就夠了。
    最後要處理的事,也就是去與二太太告個別,將侯爺放在她這兒的一些私人東西都還上,她和這個家,也就再沒什麼瓜葛了。
    韓嬤嬤想了想,還是先去了豐鈺的院子。
    她進來時,正見到元嬤嬤引著一個打扮體面的嬤嬤離開。若沒估錯,那便是小丫頭所傳報的“夫人娘家人”了。廊下的丫頭們不知忙什麼去了,一個個的都沒在。韓嬤嬤心情有些復雜。若在從前,侯府里怎會有如此壞規矩的事兒?主子門前連個迎門的都無,失了禮數或是怠慢了侯爺還是小事,若給趁機溜進去個什麼賊子或是別有用心的人,女眷們清譽還要不要了?這就是夫人寵信元嬤嬤叫她管事的結果?
    韓嬤嬤臉色黑沉,敲敲門框,在廊下沉默候著。小環好一會兒才從里出來,手里拿著不知什麼,慌慌張張地往袖子里揣,一撩簾子,見是韓嬤嬤,竟把手背了過去。臉色有些不自然地道︰“嬤嬤,您怎麼來了?有事?”
    韓嬤嬤眸光掠向她的手,板著臉道︰“老奴有事想與夫人說,不知方不方便。”從前她想進屋子,只要不是侯府在議事,就沒有不能進的時候。此番卻是要久等通傳,也難為她心里不是滋味。
    豐鈺好一會兒才將人讓了進來,似乎剛洗過臉,發梢還帶著水珠,韓嬤嬤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豐鈺眼楮有些紅腫,當是哭過的。屋里有股湯藥味道,似乎有人才服過藥,四面窗都大敞著,該是要散那藥味的了。
    她心里的懷疑不斷放大,不由自主地聯系適才小丫頭回報的話,難道,夫人娘家出事了?
    韓嬤嬤不動身色地行了禮,並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從腰側摘下一把鑰匙道︰“這侯府後院各處鑰匙,老奴交還夫人,近來力不從心,無法侍奉侯爺和夫人,想回老家去歇歇兒,再有侯爺外院的一些人的花名冊子、身契等,原一攏給老奴收著,侯爺賞的珍玩、奇藥、布匹緞面兒,大街上的蜜餞鋪子和城郊的兩個莊子,老奴實在用不著,不若留給夫人和侯爺賞人吧……”
    細細一數,安錦南賞給她的東西著實不少。小到吃食用具,大到鋪子田莊,安錦南對她從不曾吝嗇過,若她為人張揚些,怠懶些,願意出去單過日子,只怕這份體面並不比尋常富戶的當家奶奶差。只是這些都沒被她看在眼里,她從始至終就只希望侯爺仍如以前一樣信任她依賴她罷了。
    豐鈺並沒有做出驚訝吃驚的模樣。她甚至寒暄一句都不曾。只低低地道︰“這是媽媽和侯爺都說好了的?”
    韓嬤嬤並沒和安錦南提及會返還這些東西,她不過想走得清高一點,有尊嚴一點,若交還給侯爺,只怕侯爺心里不舒坦,不及都還給這女人罷了,屆時侯爺是高興是不高興,那是他們兩口子的事。與她無關了。
    韓嬤嬤嘴角噙了抹冷笑,垂下頭去福了一禮︰“老奴已和侯爺說去,侯爺允了。”
    這是句很含糊的答話。很容易給人錯覺,像是在說,還東西這一幕亦是和安錦南達成了共識的。
    豐鈺卻沒有懷疑,她點點頭,示意小環將單冊等物接了,又命小環去匣子里取二十兩銀子過來,說是給韓嬤嬤添些盤川,又問韓嬤嬤可安排了人隨行護送。
    韓嬤嬤推拒了她的好意,冷著臉從里頭告辭出來。
    二十兩銀錢!尋兩個侍衛護送!
    當她是要飯的麼?
    屋里,小環咬著牙憤憤不平地道︰“夫人,她這明顯是給您設套呢!還了這些東西給您,侯爺難保不會以為是夫人逼得她不得不還呢!外人不知道,以為您堂堂夫人容不下侯爺的乳母。這不是叫夫人里外難做人麼?”
    豐鈺淡淡一笑,朝她挑了挑眉︰“你只管做你該做的去。”
    小環跺了跺腳從里屋出了去。
    韓嬤嬤沿著開滿紫藤的花架下頭往自己院里走。听見身後腳步聲,一回頭,見小環縮頭縮腦東張西望地往岔路上走去。
    她心內一頓,聯系前番種種,本不想管,奈何好奇心盛,她還是跟了過去。
    只見小環專撿那避著人的道兒,快步地朝後院角門走。略略和打水的下人寒暄了兩句,就快步出了門兒。
    一抬眼,就見門前候著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適才在豐鈺院前遠遠見著的那婆子。小環從腰里掏出一只小布包,四下看過沒人注意,才神秘兮兮地塞到那婆子手里。
    韓嬤嬤眉頭一凝,侯在廊後等小環回去復命了,才扯了那打水的粗使丫頭過來,沉聲問道︰“可知適才環姑娘見的是什麼人?”
    那丫頭撓撓頭︰“剛才那位?許婆子嗎?那不是夫人娘家的媽媽麼?三天兩頭就過來一趟,我們都見怪不怪了。”
    韓嬤嬤道︰“可知她來是做什麼?”
    丫頭憨憨道︰“這卻是不知,媽媽您在夫人屋里頭,哪有您不知道的,怎麼卻來問我?”
    韓嬤嬤不語,回頭卻私下尋了個常來往的跑腿小廝偷偷去跟著查看。
    這一查,竟是不得了。
    那媽媽哪里是豐家的婆子?打著夫人娘家人的旗號,頻頻上門來,又是送東西,又是拿東西,卻是為著旁人跑腿。
    韓嬤嬤私下里是打听過豐鈺過去的事兒的,事無巨細連她入宮前幼時的事兒也打听得清清楚楚。安錦南知道文嵩和豐鈺有過一段,還是從韓嬤嬤這兒听說的。
    這事就像一枚沉重的石頭,壓在韓嬤嬤心頭,叫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什麼事兒值得豐鈺和文嵩院子里的嬤嬤頻繁來往?三天兩頭就上門來?
    如今夫人還懷著身孕,那婆子卻來惹夫人哭了一場?又想到她在屋里聞見的那股藥味。夫人要服藥,作甚要背著人?小環偷偷摸摸送出去的,會是什麼?
    韓嬤嬤徹底躺不住了。
    她準備在走之前,最後替侯爺做件事兒。不管侯爺承不承情,她總不能讓侯爺做個給人蒙在鼓里糊弄的傻子!
    五月初三,端午前夕,侯爺因公率眾出城。那文家婆子在早前一日又來了趟侯府,和小環嘀嘀咕咕在角門外說了許久的話。
    次日,侯爺剛剛出城,豐鈺就命人備車,同時命往宏光寺打點一切,說約了娘家伯母一道進香禮佛。
    韓嬤嬤查得清楚,這一日豐家宴客,豐大太太根本不可能有空去禮佛。她心里越發篤定,听丫頭回報說豐鈺已經動身,她迅速命人去請了府內數個體面的管事婆子。假稱夫人有事喚眾人前去,命府里備車跟在豐鈺車後一道去了宏光寺。她心內十分恐懼,怕真相揭開後,侯爺卻不信她。在她和那個女人之間,侯爺總是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那女人的一側,她必須有足夠有力的幫手幫她見證,這件事才有可能贏。
    因她事先安排了眼線,才入山門,就有跑腿的小廝過來回話,說夫人直接入了寺後南側廂房。
    眾人緩步朝後頭走,就在豐鈺所在院前,瞥見一角儒袍消失在門內。
    眾所周知,安錦南是個武人。而他此刻又遠在城外。
    這個身穿儒衫,明顯是男人的背影,卻溜進了夫人房內?
    隱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幾個管事婆子臉色都不大好看。
    院內院外都無人把守,看情形是事先屏退了人的。
    過了一會兒小環才從屋里出了來,靜悄悄地掩了房門。然後就靠在廊下的柱上,明顯是在替里頭的人把門望風。
    韓嬤嬤指尖直顫。
    數日以來她苦苦追查,循著各種蛛絲馬跡才查到了源頭。今日就能在眾目睽睽下,撕開那女人的真面目。
    侯爺會如何?侯爺的名聲,是否就因她完了?
    韓嬤嬤突然有些後悔。
    她該悄無聲息地查出結果,悄悄地知會侯爺。她怎忍心侯爺的名聲如此給人蒙上污塵?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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